朝会散去，四位皇子各怀心思，在宫人簇拥下离开大殿。那金碧辉煌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仿佛也将方才那场无声的较量暂时封存，然而其引发的涟漪，却迅速在宫廷与朝堂的每一个角落扩散开来。
大皇子萧景衡回到府中，神色依旧平和，但眉宇间添了一抹深思。王妃李氏奉上清茶，轻声问：“殿下，今日奏对可还顺利？”
萧景衡接过茶盏，沉吟道：“父皇未置可否，只让留下奏章细览。江南之事千头万绪，非一日可解，能将这些弊病摆在明面，已算达成所愿。”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只是……二弟锋芒太露，三弟心思缜密，这朝堂之水，怕是更难静了。”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萧景宏挥退左右，面色阴沉地坐在厅中。永宁侯早已候在一旁，见他神色不豫，低声道：“殿下不必忧心，陛下虽未当场嘉许，却也未加斥责。您在西北经营的势力，才是根本。”
“根本？”萧景宏冷哼一声，“你没看见老三那副滴水不漏的样子？还有老大，装得一副忧国忧民的贤王模样！父皇对他们，倒似更看重几分。”他烦躁地站起身，“那些御史的鼻子比狗还灵，我们在西北的事，怕是瞒不住。得早作打算……”
永宁侯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放心，老臣已安排妥当。几位御史那边，自有‘心意’送到。只是……四殿下那边，似乎与沈家走得太近了。”
萧景宏不屑地摆手：“老四？不过是个玩物丧志的匠人，成不了气候！倒是沈家……”他眯起眼，“修水利修得风生水起，又借着老四搭上了线，其心可诛！”
三皇子萧景安回到府邸，屏退众人，只留王妃周氏在侧。他卸下朝堂上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殿下今日奏对，可谓完美。”周妃轻声道。
萧景安缓缓摇头：“完美？在父皇眼中，只怕是过于完美了。老大务实，老二张扬，老四荒唐，反倒显得我……心思太重。”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不过无妨，东南之势已成，那些清流、武将、海商，既拿了我的好处，自然知道该站在哪边。眼下，只需静观其变。老二按捺不住，自有他碰钉子的时候。”
最轻松的莫过于四皇子萧景睿。他一回府就钻进了工坊，对着带回的图纸和模型继续捣鼓，嘴里还哼着西南学来的山歌。四皇子妃林氏则兴致勃勃地整理着她画的那些工程素描和风物小记，准备装订成册。
“殿下，您说父皇会不会觉得我们太不务正业了？”林氏偶尔还是有些担心。
萧景睿头也不抬：“务正业？什么是正业？能把水渠修好，让田地增产，让百姓不受旱涝之苦，我看就是最大的正业！父皇是明君，自然会懂。”他拿起一个精巧的榫卯结构，得意道：“你看这个，若是用在宫殿修缮上，能省多少木料！”
皇宫深处，长春宫内檀香袅袅。沈桃听着揽月低声禀报着朝会散去后各方的动静，以及几位皇子府邸的传言，唇角始终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永宁侯去了二皇子府……贤妃的父亲也去见了三皇子……四皇子一回府就扎进了工坊……”揽月一一细数。
“树欲静而风不止。”沈桃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个清越的单音，“这才刚刚开始呢。”她抬眼望向太极殿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位端坐于天下权柄之巅的帝王。
此刻的萧衍，正独自坐在御书房内，面前摊开着四份风格迥异的奏章。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老大那厚实工整的字迹，敲了敲老二那辞藻华丽却内容空泛的篇章，在三皇子那面面俱到、无懈可击的条陈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老四那图文并茂、甚至沾着点泥印的笔记上。
他闭上眼，靠在龙椅上，殿内只闻更漏滴答。四位皇子的面容，四种不同的性情，四份承载着不同野心与未来的答卷，在他脑海中交错浮现。
这盘棋，他既是执棋者，亦是局中人。下一步，该如何落子？而那双在长春宫中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又在这棋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夜，还很长。而这归京后的第一阵风，已然吹动了太多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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