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靠在酒馆屋檐下的柱子上,右手小指终于能动了。他试着握了握拳,布条裂开的地方又渗出血来。木刀横放在腿上,刀身沾了灰和血,沉得抬不起来。
风更冷了。他把左手塞进怀里贴着胸口,牙齿咬住右手指节,一点点解开发黑的布条。冻僵的皮肤碰到热肉时像针扎,但他没松口。荐书还在怀里,血迹干成硬壳,压着胸口一起一伏。
破布帘忽然掀开,一股热气冲出来。一个男人走出来,披着褪色的赤备铠甲,右眼蒙着黑布,手里拄着长枪。枪柄缠着破布,手一滑就扶一下。
那人看了雪斋一眼,目光落在木刀上。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饭团扔过来。
饭团滚到雪斋膝盖前,还冒着热气。
“想学真剑道?”那人声音哑,“明天寅时,来武藏川。”
雪斋抬头。他的左眼还在流泪,视线模糊,只能看清对方轮廓。他张嘴要问,可话没出口,那人的枪已经动了。
枪尖扫过地面,轻轻一挑。木刀腾空飞起,旋转半圈,钉进泥地三寸深。刀柄晃着,发出嗡鸣。
“剑道即人道。”那人盯着他,“问前,先接我三枪!”
雪斋没动。他的右手刚恢复知觉,左手还贴在胸口取暖。木刀插在土里,离他有两步远。
“你刚才用耳朵砍绳。”那人说,“佐佐木说得对,战场上没人等你听响。”
雪斋慢慢站起身。膝盖发软,但他撑住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湿痕。
“可你也错了。”那人抬起枪,“你以为闭眼是本事?那是逼出来的笨法子。”
雪斋没反驳。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沙袋试炼时,他别无选择。
“真剑道不是躲。”那人把枪横在胸前,“是看清。看不清,就死。”
他说完,往前踏一步。枪尖直指雪斋咽喉。
雪斋后退半步,脚跟撞到柱子。退路没了。
枪不动。那人站着没动,但雪斋感觉到压力。就像在京都药铺,重伤的士兵还没断气,屋里空气会变得沉重一样。
“第一枪。”那人说,“准备好了吗?”
雪斋没回答。他弯腰,伸手去拔木刀。泥土吸住刀身,他用力一拽,才抽出来。
他重新握紧木刀,拇指压在刃侧。这是京都掌柜教他的持刀法,也是江户道场入门式。
那人看见了,哼了一声。
“第二枪。”他说。
话音落,枪就动了。
快得看不见轨迹。只听见风声劈开空气,枪尖已停在雪斋鼻尖前半寸。
雪斋没眨眼睛。他的身体想躲,但脚钉在地上。他知道,躲了就输了。
“反应还行。”那人收回枪,“至少没尿裤子。”
雪斋喘了口气。刚才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心跳撞在肋骨上,耳朵里全是鼓声。
“第三枪。”那人说,“这次不会停。”
雪斋握紧木刀。他知道这一枪不会留情。他必须动,可怎么动?
他想起京都药店的日子。伤兵发烧,脉搏乱跳,掌柜不用摸也能判断病情。靠的是经验,是观察,是等。
等最合适的时机。
他放下木刀,双手垂下。
那人皱眉。
下一秒,枪刺出。
雪斋不动。枪尖逼近胸口,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触到衣服时,他突然侧身,左脚蹬地,整个人向右闪开半步。同时右手抄起木刀,横架向上。
铛!
木刀格住枪杆,震得虎口发麻。
那人收枪,退后一步。
“你让了。”雪斋说。
“我没让。”那人摇头,“我只是看你有没有胆子站着不动。”
雪斋低头看自己手。木刀还在,没断。心跳慢慢平下来。
“为什么找我?”他问。
“因为你敢闭眼。”那人说,“大多数人怕黑,怕看不见。你不一样。”
雪斋没说话。他不是不怕,他是没办法。
“明天寅时。”那人转身,“武藏川南岸,老柳树下。”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
“饭团吃了。”他说,“饿着肚子练不了剑。”
雪斋低头看那个饭团。它躺在泥地上,沾了灰,但没碎。他弯腰捡起来,掰开一点放进嘴里。米饭有点硬,带着柴火味,很暖。
他吃完最后一口,把纸包揣进怀里。
木刀重新插回腰间。他靠着柱子坐下,闭上还能用的那只眼。
风还在吹。远处传来打更声。梆——梆——梆。
他数到第三声,睁开眼。
天还是黑的。酒馆的灯灭了,帘子拉上。街上没人。
他坐着不动。手贴在刀柄上,等天亮。
武藏川的水声,好像真的在耳边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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