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惠正扒拉着算盘珠子,闻言猛地抬头,算盘“啪嗒”掉在桌上:“小肥羊?你可算舍得出血了!上回说请我吃碗牛肉面,结果还是我结的账。”
李骁龙笑着踹她椅子腿:“那回不是赶上车间急着发货吗?赶紧收拾收拾,我去叫楚娅凤。”
乔惠手忙脚乱地合上账本,往兜里揣了包刚开封的奶糖:“等等,我得把这账记完——不然王会计明天又得跟我掰扯那五十块钱。”她笔尖在纸上飞快划着,嘴里还念叨,“小肥羊得点鸳鸯锅,楚娅凤不能吃辣,你得跟我抢麻辣那边的羊肉……”
李骁龙没等她说完,转身往技术部走。楚娅凤正对着电脑改防护罩图纸,屏幕光映得她睫毛发颤。“别改了,”他敲了敲桌沿,“乔惠说想吃小肥羊,我请客。”
楚娅凤眼睛亮了亮,指尖在保存键上按了两下:“真的?我上周还跟室友说想吃呢!”她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对了,要不要叫上林墨?他今天改图纸到现在,估计还没吃饭。”
“叫上叫上,”乔惠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手里还攥着车钥匙,发梢别着支红笔,“人多热闹,我刚给林墨发消息了,他说五分钟就到楼下。”
车刚开出厂区,楚娅凤就从包里掏出袋橘子:“我爷塞的,说路上吃。”乔惠抢过一个剥了,一瓣塞自己嘴里,一瓣往李骁龙嘴里怼:“还是你家老爷子疼人,知道咱吃火锅前得垫垫肚子。”
小肥羊店里热气腾腾,林墨拘谨地坐在角落,手里捏着菜单翻来翻去。“别客气,”李骁龙把菜单往他面前推,“想吃啥尽管点,今天算我的。”楚娅凤已经熟门熟路地勾了鸳鸯锅,又加了两盘手切羊肉:“林墨哥爱吃虾滑,得再来一份。”
锅底咕嘟冒泡时,乔惠举着可乐杯站起来,发绳上的小红球晃了晃:“咱得敬一个!祝明年的挖薯机卖得比红薯还多,祝‘蜜心薯’甜遍全中国!”
林墨难得笑出声,碰杯时手都在抖:“我争取把新机型的油耗再降五个点。”楚娅凤往李骁龙碗里夹了片羊肉:“我爷说,明年要带咱去邻县看梯田,说那里的坡地最能试机器。”
李骁龙咬着羊肉,辣汤的麻劲混着橘子的甜,在嘴里炸开。他望着眼前这几张脸——乔惠正跟服务员要蒜泥,发梢沾着点热气凝成的水珠;楚娅凤低头给手机充电,耳后别着根乔惠递的发卡;林墨盯着锅里的虾滑咽口水——忽然觉得这火锅的热气,比车间里的灯笼还暖。
“明年,”他往锅里下了把青菜,“等新机型下线,咱带全厂的人来搓一顿,就包这个店。”
乔惠嘴里的羊肉差点喷出来:“你可别吹牛,到时候要是订单没达标……”
“肯定达标,”楚娅凤抢过话头,往乔惠碗里塞了块红薯粉,“有林墨哥的图纸,有张叔他们盯着质量,还有骁龙的脑子,肯定行!”
窗外的雪还在下,店里的音乐混着笑声飘出去,和厂区的灯笼光晕融在一起。李骁龙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火锅,得大伙围着才够味,得各种料掺着才够香,而他和身边这些人,正往这锅里添着各自的热乎气,熬着一锅越来越浓的甜。
腊月二十六的龙凤智造厂,雪刚停,阳光把厂区的积雪照得晃眼。李骁龙踩着雪往车间走,身后的赛虎甩着尾巴,黑毛上沾着的雪粒像撒了把碎盐。门卫室的赵叔刚被儿子接走,临走前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塞给他:“这狗比人警醒,夜里有动静准能听着,你俩搭伴,我放心。”
车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李骁龙给每台机床的齿轮上了油,赛虎就趴在旁边的工具箱上瞅着,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两下他的裤腿,像是在催他快点。“别急,”他摸了摸狗脑袋,“检查完给你吃火腿肠,乔惠特意留的,说你今年帮着看仓库,立了大功。”
墙角的抽奖箱还摆在那,铁皮上的“蜜心薯”贴纸被风吹起个角。李骁龙走过去把贴纸按平,想起张师傅抽中手机时蹦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赛虎突然竖起耳朵,冲着门口低低地吠了两声,他抬头一看,是楚娅凤的爷爷踩着雪过来了,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估摸着你俩没吃热乎饭,”老头把桶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就冒出热气,“娅凤她妈炖的排骨,给你和赛虎加加餐。”赛虎早凑了过去,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老头笑着扔过去块排骨:“这狗通人性,上次我在车间修机器,它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李骁龙盛了碗排骨汤,萝卜炖得烂乎,甜津津的。“爷,您咋没在家歇着?”他往老头碗里夹了块排骨,“娅凤说您前几天感冒了。”老头摆摆手:“好多了,过来看看电路,怕雪化了漏水。对了,新机型的履带草图我改了改,放你办公室桌上了,你抽空瞅瞅。”
赛虎叼着排骨跑到门卫室,趴在暖气片旁边啃得香。老头望着窗外的雪,忽然说:“我年轻时候,厂里过年就留个看门的,冷清清的。现在多好,有灯有暖气,还有条狗陪着,像个家。”李骁龙顺着他的目光看,红灯笼在雪地里投下圈暖光,倒真有几分过年的样子。
送走老头,李骁龙带着赛虎去巡逻。仓库的门锁得严实,料场的帆布盖得稳妥,连墙角的排水管都裹上了保温棉。赛虎在雪地上踩出串梅花印,时不时停下来嗅嗅,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异常。走到食堂门口时,李骁龙想起刘师傅说的红薯糕,推门进去看,蒸笼里果然留着两盘,还温乎着。
“给你留了块不带糖的,”他掰了点红薯糕递到赛虎嘴边,“乔惠说你不能吃太甜的。”赛虎用舌头卷过去,尾巴扫得门帘哗哗响。窗外的夕阳把雪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村庄街道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混着食堂里的米香,倒也不觉得冷清。
天黑时,李骁龙把值班室的炉火捅旺,赛虎蜷在他脚边打盹。他翻开楚娅凤爷爷的草图,铅笔字在灯光下清清楚楚,履带的防滑纹比之前多了道弧度。手机响了,是乔惠打来的,背景里她妈正擀饺子皮:“我妈让问你,吃没吃灶糖?赛虎乖不乖?”
“吃了,它正打呼噜呢,”李骁龙看着赛虎。乔惠笑着说:“林墨刚发消息,说他在家画了张新机型的三维图,等开工就带过来。对了,值班表我又核对了一遍,初三让赵叔多带点肉,给你俩改善伙食。”
挂了电话,赛虎醒了,抬头看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李骁龙摸了摸它的背,炉火噼啪响,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碎碎的,像在给这厂子盖层软被子。他忽然觉得,这腊月二十六的夜晚,有炉火,有狗,有惦记着彼此的人,就算守着空厂房,也暖融融的。
“明天给你洗个澡,”他对着赛虎的耳朵说,“干干净净过年,等开工了,让大伙看看咱厂的‘守护神’多精神。”赛虎蹭了蹭他的手,又蜷成一团,呼噜声混着炉火的响,在这安静的厂里,像支踏实的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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