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死寂。
荡尘梭在失了灵力催动后,凭着余势在墨色的江面上缓慢滑行,最终彻底停了下来,如同一片无根的枯叶,静静漂浮。
二十丈外,“修文”踏着那片由冥焰铺就的焦黑“陆地”,也停住了脚步。
他倒想看看,陆琯那干瘪的储物袋里,还藏着什么可笑的伎俩?
“修文”的面皮上,那道因怨念与血煞之力扭曲而成的肌肉,愈发渗人。
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吞噬掉他,夺走那葫芦的本源,将是他重获新生后,第一件快事。
然而,陆琯并未如他所想那般,或绝望求饶,或癫狂反扑。
在“修文”困惑的注视下,陆琯往腰间储物袋上一抹。
光华一闪,一具约莫四尺高,通体呈淡金色,形似孩童的木制人偶出现在他身前。
紧接着,一块硕大的、漆黑石头被他托在了另一只手上,正是那三块归墟石中的一块。
“修文”眼中的火焰跳动得更激烈了。
他认不出那木偶与石头是何物,但他能感觉到,当那块黑石出现时,眼前这个猎物身上那股让他无比渴望的本源气息,似乎又淡薄了几分,仿佛被那石头吸走了一丝。
此时的陆琯,并指如刀,丹田内本已干涸的湖泊底部,最后一丝精纯的水行灵力被他压榨而出,凝于指尖,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水刀。
刀刃挥舞,一声轻响,水刃划过那块坚逾精铁的归墟石。石头被平整地一分为二,切口平滑。
陆琯的面色又苍白了一分,但他毫不在意,随手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十块中品灵石。
他一手托着那具淡金色的机关人,将其翻转过来,另一只手颇为熟练地将十块中品灵石一一嵌入机关人后心与腰腹之间的一处凹槽内。
随着最后一块灵石嵌入,机关人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括运转声,其体表那些繁复的灵纹,也随之亮起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做完这一切,陆琯拿起那半块归墟石,对准了机关人胸口正中的一个圆形孔洞,用力按了进去。
严丝合缝。
当归墟石完全嵌入的刹那,机关人通体一震,一股与周遭天地格格不入的、古老气息,自它体内铺张开来。
陆琯不敢怠慢,眉心处神光一闪,一缕神识被他分出,闪电般射入机关人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印记之中。
他将余下的半块归墟石快速收回储物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
“【你在……找死!】”
“修文”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他无法理解陆琯在做什么,但他那源于金丹修士残魂的本能,却从那具木偶身上,嗅到了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速战速决!
“修文”抬起那只缭绕着冥焰的右臂,黑炎疯狂聚合,转瞬间便化作一柄三尺长的漆黑长刀。
没有繁复的招式,他只是朝着陆琯的方向,接连挥出两刀。
两道十余丈长的灰黑色刀浪,一前一后。
刀浪所过之处,江面无声塌陷,连那死寂的江风都被其吞噬,在空中留下了两道清晰、扭曲的真空轨迹。
刀浪席卷而来,死亡的气息扑面而至。
陆琯震惊之余,亦是无可奈何。
此时机关人虽已完成前置准备,但距离完全激发尚需数息时间。而他自身灵力已然告罄,根本无法正面抵挡。
他脚下猛地一点,驱使着这叶木舟狼狈地向一侧横移开去。
“轰!”
第一道刀浪几乎是擦着荡尘梭的船舷掠过,斩入后方的江面,将那墨色的江水直接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沟壑,久久无法愈合。
然而,不等陆琯喘息,第二道刀浪已至。
这一次,陆琯终究是慢了一息。
“嗤啦!”
刀浪的边缘,狠狠地扫中了木舟的左侧。
荡尘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船身剧烈,左侧船舷处大片的木质结构瞬间化为焦炭。
陆琯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黑炎,又看了一眼身后那再次拉近距离,准备发出第三刀的“修文”。
时间,还是不够!
情急之下,陆琯催动了袋中另一物。
“嘶”
一道尖锐的嘶鸣传出,血光一闪,一只通体赤红、背生双翼的狰狞怪虫出现在他肩头,正是那头血心王虫。
王虫甫一出现,便感受到了来自“修文”身上那股足以焚灭神魂的恐怖气息,本能地发出一声饱含惊惧与战栗的低鸣。
陆琯的储物袋中,二十多只早已躁动不安的血心虫,在听到王虫召唤的一刻,尽数化作一道道血色流光,悍不畏死地冲天而起,形成一片小小的血色虫云,朝着“修文”铺天盖地地扑了过去。
“【嗯?】”
“修文”正欲挥出第三刀,见到这漫天血虫,动作不由一滞。
他能感觉到,这些虫子体内蕴含着一丝微弱的血煞之气,与他自身的血煞涅盘丹之力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源感。
“【雕虫小技!】”
“修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原以为陆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想到只是放出了一群虫子。
当日被此人以种种手段算计,最终落得如此下场,那份滔天怒火与怨毒,早已刻入他的每一丝残魂。
今日,他要亲手将此人所有的希望一一碾碎!
他看着那片扑来的血色虫云,不闪不避,只是随意地挥动手中的冥焰长刀。
又是一道灰黑色的刀光闪过,冲在最前方的四只血心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空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刀。
又是一刀。
又是七八只血心虫被冥焰彻底湮灭。
这些在寻常修士看来颇为棘手的毒虫,在“修文”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他甚至不需要什么精妙的刀法,只是随手挥斩,那无物不焚的冥焰便能将它们连同魂魄一同烧成虚无。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陆琯那愈发苍白的面色,以及那群徒劳送死的虫子,“修文”仿佛看到了当日那个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讨价还价,最终却反戈一击的卑劣小人,如今计穷力竭的模样。
积压在胸中的怨气,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他笑得愈发大声,笑声刺耳尖利,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陆琯!这就是你的倚仗吗?不过尔尔】”
他高看了此人!
“修文”一边狂笑着,一边挥刀。
每一刀挥出,都有血心虫化为飞灰。那片小小的血色虫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舟头,陆琯脸色阴沉,对“修文”的嘲讽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定在身前那具淡金色的机关人上。
快了。
还差一点。
随着派出的血心虫被冥焰刀光斩灭,江面之上,只剩下“修文”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他提着刀,一步步踏着黑炎铺就的死路,朝着那叶已然半废的孤舟走去。
在他看来,游戏,已经结束了。
然而,就在他抬脚,准备踏出下一步的瞬间。
“咔”
自陆琯身前,那具一直寂然不动的淡金色机关人身上,悠悠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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