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盈松开手的那一刻,孙墨卿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戈壁的夜风仿佛带上了刺,刮得她脸颊生疼。
纳斑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身后的那些响马,目光愈发肆无忌惮,在孙墨卿和于盈的身上来回扫荡,发出肆无忌惮的低笑。
那三名镖师,更是如释重负,其中一人甚至悄悄向后挪了半步,似乎想与孙墨卿撇清干系。
“【于姐姐……】”
孙墨卿的声音干涩,带着哀求。
紧接着,于盈往前踏出一步,将孙墨卿挡在了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孙墨卿眼中熄灭的微光,又重新燃起了一丝。
于盈脸色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纳斑】”
她再次开口。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当真不肯让路?】”
纳斑的笑容褪去,他从于盈的语气里,嗅到了些不对劲。但他仗着人多势众,又是炼气十层的修为,对上一个炼气圆满的女修,自忖稳操胜券。
更何况,弟弟的死,让他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
“【少他娘的废话!】”
纳斑将关刀从沙地里拔起,扛在肩上,唾沫横飞地吼道。
“【老子今天话放这儿了,人,我一定要!谁敢拦,就先从老子的刀下过!】”
他猛地向前,凶悍的气势直逼于盈。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息。
站在孙墨卿身侧的一名镖师,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稳住身形,却不偏不倚,正好推在了孙墨卿的后背上。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孙墨卿被一股大力推着,踉跄着冲出了于盈的保护范围,直直地朝着纳斑撞了过去。
“【你!】”
孙墨卿又惊又怒,回头看向那名镖师,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镖师也懵了,他瘫坐在地,指着自己的腿,语无伦次地叫嚷。
“【不,不是我……我的腿,我的腿自己软了……】”
“【哈哈哈!好!算你识相!】”
纳斑见状,只当是镖师被自己吓破了胆,主动献人求生。他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便朝着近在咫尺的孙墨卿抓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于盈的脸色,冷若冰霜。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找死!】”
一声清叱,于盈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急速划过。七点银星自她指尖迸射而出,在半空中拖曳出淡淡的流光。
七点银星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彼此相连,刹那间便交织成一张形似星轨的银色光网,兜头盖脸地罩向纳斑。
星轨缚!
衍天殿的基础困敌法术,看似简单,却蕴含着阵法至理,一旦被缚住,灵力运转便会滞涩。
纳斑也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法术如此诡异。他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一股莫名的束缚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奶奶的,给我破!】”
纳斑到底是嗜血一方的好手,临危不乱。他狂吼一声,体内灵力爆发,浑身肌肉坟起,手中的关刀卷起一道血色刀罡,狠狠劈向那张银色光网。
光网与刀罡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银色光网应声破碎,化作点点星光。但纳斑前冲的势头,也被这一下阻了一阻。
就是这一息的耽搁,已经足够。
于盈的身影如同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然绕过纳斑,一柄三尺长的银色软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
剑身轻颤,挽起一朵剑花,直刺纳斑的咽喉。
她的目的,竟是围魏救赵!
“【都给我上!宰了她们!】”
纳斑被于盈的杀伐狠厉激起了真火,他侧身避开要害,关刀横扫,试图逼退于盈,同时对着手下发出了总攻的号令。
四十多名响马发出一片豺狼般的嚎叫,挥舞着各式兵刃,朝着商队冲了过来。
那三名镖师脸色难看,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拔出武器,护在车厢前,与冲在最前的几名响马战作一团。
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于盈被纳斑死死缠住。她的剑法精妙,身法灵动,但绝不是混战的利器。
纳斑的刀法大开大合,蛮不讲理,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逼得于盈只能游走闪避,一时间竟占不到半点上风,灵力还在被飞速消耗。
地底沙层中,陆琯的神识牢牢锁定着战局。
他看到于盈已经渐露疲态,有好几次险些被刀风扫中。而那三名镖师,在十数名响马的围攻下更是岌岌可危,其中一人手臂上已然挂了彩。
孙墨卿则拔剑奋起,与七八个响马缠斗在一起,形势同样不见好。
陆琯感叹时机成熟,心念一动,潜伏在战圈边缘沙地里的血心王虫,无声无息地动了。
一道红色的虚影,贴着地面,在混乱的脚步与飞扬的沙尘掩护下,疾疾靠近了正与于盈酣斗的纳斑。
此刻,纳斑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他狞笑着,双手高举关刀,全身的灵力都汇聚于刀刃之上,准备用石破天惊的一击,彻底解决掉这个碍事的衍天殿女修。
于盈看着那当头劈下的血色刀罡,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这一刀,她接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记微芒,从纳斑脚下的沙地里射出。
那微芒快得匪夷所思,几乎被喊杀声淹没。
纳斑高举的关刀迟钝了一下。
他那势不可挡的下劈之势,竟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了刹那。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脚脚踝。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细小的血洞。一股阴冷、麻痹、仿佛能冻结灵力的诡怪感觉,正从伤口处疯狂地涌入他的经脉。
就是这刹那的停顿,对于盈来说,便是生与死的分界。
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软剑送了出去。
最简单、最直接的一记前刺。
银色的剑尖,从纳斑因错愕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刺入,穿透了他的后脑。
“【呃……】”
纳斑铜铃般的双眼瞪得滚圆,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解。他似乎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停顿,自己的灵力为什么会突然凝滞。
他手中的关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徐徐倒下,激起一片尘沙。
炼气十层的响马头目,纳斑,死了。
他一倒,所有正在厮杀的响马们,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家头领的尸体。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彻底的崩溃。
“大……大当家死了?”
“头儿死了!”
“啊!”
“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剩下的三十多名响马顿时作鸟兽散,向着黑暗的戈壁深处逃去,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于盈喘着粗气,拄着剑,勉强站立。她看着纳斑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仍在滴血的剑尖,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赢了,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赢的。
她目光移向纳斑的脚踝,那里,那个细小的血洞正在流淌出黑色的血液,在沙地上留下一个诡异的印记。
她秀眉微蹙,眼中闪过深深的困惑。
随即,她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早“摔倒”的镖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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