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骨破空,挟着一股远超凡物的劲风,却只是虚晃一枪。
真正的杀招,来自四面八方。
森然的兵刃在灯火下织成一张寒光闪烁的死网,将陆琯与谢清书牢牢罩在中心。这些杀手配合默契,攻势连绵不绝,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路径。
有人刀劈上三路,刀风凛冽;有人如蛇贴地游走,短刺阴毒,直取下盘要害。
他们不是野狼谷那群各自为战的莽夫,而是真正懂得合击围杀之术的死士。
谢清书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魂飞魄散。
他手中的酒杯脱手摔得粉碎,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兵刃反射的死亡寒光,和他那位远在九川府的慈母面容。
完了。
然而,预想中的血溅五步并未发生。
陆琯依旧端坐,面对当头劈落的一柄短刀,他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空气轻轻一弹。
一滴清酒自他面前的酒杯中飞射而出。
这滴酒在空中拉成一道晶莹的水线,不偏不倚,精准地撞在那名杀手握刀的手腕之上。
那滴酒,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杀手只觉手腕剧震,一股奇异的力道瞬间透骨而入,搅得他半边身子都酸软无力,掌中短刀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斜斜钉入旁边的梁柱,兀自颤鸣不休。
与此同时,陆琯右手手腕一翻,一根乌木筷子自袖中滑出,被他反手握住。
他看也不看,手腕发力,反手向后一捅!
嗤!
身后一名正欲从死角偷袭的杀手,其探出的匕首离陆琯后心尚有三寸,动作猛然一滞。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见一截乌木筷子的末端,从自己的心口处透了出来,上面甚至没有沾染多少血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愣着做什么!想死吗!】”
陆琯一声低喝,声音如冰,瞬间将谢清书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惊醒。
他一把抓住谢清书的后领,像是拎一只小鸡,猛地将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
一层肉眼难见的灵气护罩,在谢清书的周身悄然成型。
“【杀了他!】”
“【别让他跑了!】”
见雷霆一击失手,众杀手并未退缩,反而被激起了凶性,攻势愈发疯狂。刀光剑影,将小小的雅座映照得雪亮一片。
陆琯脚下发力,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带着谢清书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
他不再轻易动用需要心神牵引的本源之力,而是将丹田湖泊内的灵气,化作最直接有效的杀人手段。
灵气在经脉中飞速运转,他抬手一挥,九枚寸许长的水箭凭空凝聚,呈品字形激射而出。
噗!噗!噗!
水箭洞穿空气,将正面扑来的三名杀手贯穿咽喉,连惨叫都未发出便颓然倒地。
随后他脚尖在地面一顿,几根被斩断的桌腿应声飞起。
陆琯身形不停,凌空将那几截桌腿一一踢出。
断木呼啸,带着破风的尖啸,精准地射向从窗口跃入的数道黑影。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桌椅碎裂声,在福源酒楼二层轰然炸响。
楼下的食客早已哭爹喊娘,尖叫着四散奔逃,整座酒楼瞬间乱成一团。
陆琯的手段,在谢清书眼中,已然超出了“武学”的范畴。那凭空出现的水箭,那踢出断木堪比强弓硬弩的巨力,简直是神仙志怪里才有的法术!
他心中那点关于“江湖游侠”的浪漫猜想,被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彻底颠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敬畏与震撼。
陆琯却无心炫技。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悍不畏死的杀手只是第一波,是用来消耗他、试探他的炮灰。
更厉害的后手,一定还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他力竭的那一刻。
自己带着这么一个累赘,拖延下去,必死无疑。
“【跟紧了!我带你出去!】”
他看准一个空当,不再恋战,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护体灵气再次渡给谢清书几分,随即拉着他猛地撞向临街的窗户。
哗啦!
木质的窗棂应声粉碎,二人从二楼一跃而出,落在死寂的街道上。
街上空无一人。
两侧的店铺门窗紧闭,家家户户的灯火仿佛都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气。
数十道黑影从街角、屋顶、暗巷中无声涌出,迅速完成了合围,手中的兵刃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走这边!】”
陆琯辨明方向,拖着几乎是被他提着跑的谢清书,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漆黑的巷道。
这里是曲阳县城的民宅区,巷道狭窄,七弯八绕,如同蛛网迷宫。
追兵的脚步声在身后密集响起,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
福源酒楼外,街道的另一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一道惊雷,悍然打破了这片被杀意笼罩的死寂。
“【吁——】”
为首一名身着老旧锁心甲、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猛地勒住缰绳,动作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腰间挎着一柄厚重的朴刀,眼神锐利如鹰,只扫了一眼眼前一片狼藉的酒楼,眉头便紧紧拧成一个川字。
在他身后,是数十名手持制式兵刃、气息彪悍的谢家护卫,个个神情肃杀。
谢氏商行的朱管事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酒楼门口的惨状,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脸色煞白如纸。
“【崔……崔管家,这……这……】”
那被称作崔管家的中年人,根本没有理会他,径直提着刀,大步流星地踏入福源酒楼。
一楼大堂东倒西歪,二楼更是血腥气扑鼻。
几具黑衣杀手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死状各异,触目惊心。
崔管家目光一扫,便落在一个趴在地上、肩膀上插着一根桌腿木片、尚在微微抽搐的黑衣人身上。
他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将他硬生生从血泊中提了起来。
“【呃……】”
黑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说】”
崔管家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得像是腊月深冬的寒铁。
“【清书少爷呢?】”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打算咬碎藏在牙中的毒囊自尽。
崔管家冷哼一声,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猛地捏住他下颚,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是硬生生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剧痛让黑衣人浑身剧颤,求死不能。
“【我再问一遍】”
崔管家将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上,刀刃的冰凉让那人抖得更厉害了。
“【人,往哪儿跑了?不说,我让你尝尝谢家的手段,保证你后悔生出来】”
那人眼中终于流露出无尽的恐惧,被卸掉的下巴让他无法说话,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朝民宅区的方向偏了偏头。
崔管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手腕一抖,刀光闪过,给了他一个痛快。
他随手将尸体丢在地上,转身看向跟进来的朱管事,眼神里的厌恶与冰冷,让后者几乎要瘫软下去。
“【朱管事】”
崔管家一边用布巾缓缓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边开口。
“【这就是你说的‘人手紧张,明日再议’?】”
“【我……我……崔管家,我不知道会这样啊!我以为……】”
朱管事汗如雨下,语无伦次。
“【你以为什么?】”
崔管家向前逼近一步,身上那股刚杀过人的浓重煞气,压得朱管事喘不过气来。
“【你以为清书少爷是旁支庶出,出门惹了点小麻烦,你怕沾染因果,想把事情推给主宅处理,好落个干干净净,是不是?】”
朱管事面无人色,崔管家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戳在他的心窝子上。
“【蠢货!】”
崔管家低声怒骂。
“【你知不知道清书少爷这次出门,身上带的是什么东西!那东西要是丢了,家主怪罪下来,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不再看这个吓破了胆的商行管事,厉声下令。
“【这里交给你收拾!该报官报官,该封口封口!记住,就说是江湖仇杀,不许泄露半句跟谢家有关的话!要是办砸了,你自己回去领罪!】”
“【是……是……】”
朱管事点头如捣蒜,连声应承。
崔管家不再理他,转身对身后的护卫队沉声喝道。
“【一队、二队,跟我来!进巷子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队,立刻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口,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出去!】”
“【是!】”
众护卫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崔管家提着刀,带着两队精锐人马,如猛虎下山般,一头扎进了那片深邃复杂的民宅区。
夜色,愈发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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