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琯收回目光,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两个月下来,通过坊市间流传的各种消息,他已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因果。
一切的源头,始于三个月前。
一片从未被记载于任何图录的古老楼阁,在场剧烈的天地异象之后,于沙海深处现世。
那片区域,极其靠近铸星阁的总址。
铸星阁的修士们还未从这天降机缘的狂喜中回过神来,沙弥城的修士便已悍然越界,意图抢夺这楼阁的主权。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紧接着,与沙弥城一向交好的衍天殿主动参战。
铸星阁以炼器立派,客源遍布极西,人脉广阔,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们迅速联合了包括浪禺山在内的数个大大小小的势力,组成联盟,誓要与对方决一雌雄。
一场围绕着那神秘楼阁的争夺,席卷了极西之地。
黑岩城丹药的断绝,只是这场风暴掀起的一角浪花而已。
陆琯正思索着这些庞杂的信息,试图从中理清各方势力的真正图谋。
忽然,一股浩瀚无边,仿若天威般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天穹之上镇压而下。
这股气息并非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无差别地笼罩了整座黑岩城!
刹那间,陆琯只觉体内运转的《沧溟诀》猛地一滞,丹田湖泊中的湖水泛起圈圈涟漪,变得晦涩难行。
他体内的灵力尚且如此,城中那些修士更是狼狈不堪。
街道上,无数修士脸色煞白,修为稍弱者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更有甚者,口鼻间已渗出了血丝。
整座黑岩城,在这股气息之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琯强行压下灵力的不适,目光穿过窗户的缝隙,望向天空。
城池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身影。
左边一人,身形竟如七八岁的孩童,粉雕玉琢,穿着一身华美的锦袍,脸上却带着与其外貌绝不相符的漠然与倨傲。
他身边,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神情温婉,安静地侍立在孩童身侧。
陆琯瞳孔微微一缩。
金丹修士!
而且是毫不掩饰自身威压的金丹修士!
还不等城中众人从这股威压中缓过神来。
“嗡!”
另一股同样磅礴,却带着一股锐利如枪锋般霸道之意的气息,从城池的另一端冲天而起,与那孩童的气息分庭抗礼。
紧接着,第三股气息,苍老、厚重,如同大地,沉稳地弥漫开来。
陆琯看到,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天空,与那孩童和妇人遥遥对峙。
其中一人,身材挺拔,面容俊朗,身背一杆长枪,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睥睨四方的雄主气概。
另一人,则是个身形佝偻的老者,须发皆白,满脸褶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却闪烁着比星辰更深邃的光。
四位金丹修士!
一时间,四股截然不同的金丹威压在黑岩城的上空交织、碰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城内所有筑基修士,包括陆琯在内,都感到了股发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四股恐怖力量交锋的余波撕成碎片。
“【是衍天殿的房玉陟!那个童子是房玉陟!传闻他是衍天殿掌门的师弟,三百年前便已是金丹真人!】”
“【他旁边的,是他的道侣柳仙子……】”
“【另一边,那个背着长枪的,是浪禺山的掌门,章傕!我的天,这位煞星怎么也来了!】”
“【还有那位老者……那是铸星阁的总师,韩泽大师!】”
客栈之外,终于有见识广博的筑基修士认出了四人的身份,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陆琯将这些惊呼听在耳中,心中念头飞转。
浪禺山掌门,章傕。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储物袋中,那枚刻着浪花与山峰的客卿金令。
他的目光落在那位身形挺拔的浪禺山掌门身上,暗自记下了对方的样貌与气息。
还有那孩童长老,不要忘了陆琯袋里可不止浪禹山的客卿令,衍天殿的他也有。
此刻,天穹之上,那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率先开口的,是铸星阁那位身形佝偻的老者,韩泽。
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黑岩城。
“【房玉陟,你衍天殿自诩名门正派,为何行此助纣为虐之事?】”
韩泽的目光直视着那个孩童模样的金丹修士,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沙海神楼,于我铸星阁疆域之内现世,本就是我铸星阁的福祉。你衍天殿不问缘由,便伙同沙弥城强取豪夺,与魔道行径何异?】”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引得下方无数与铸星阁交好的修士感同身受,纷纷露出愤慨之色。
被称作房玉陟的童子闻言,稚嫩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韩老头,你这话说得可笑】”
他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冰冷刺骨。
“【天材地宝,神楼秘境,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能者得之。你铸星阁发现机缘,却无力守护,那便是德不配位,合该被取而代之】”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那位浪禺山掌门章傕的身上顿了顿,轻蔑之意毫不掩饰。
“【至于你说的助纣为虐……沙弥城与我衍天殿世代交好,他们的事情,便是我衍天殿的事情。倒是你铸星阁,纠集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就想与我衍天殿掰手腕吗?】”
“【放肆!】”
一声暴喝,如同晴空霹雳。
出声的,正是浪禺山掌门章傕。
他手按背后枪柄,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冲霄而起,竟将房玉陟的威压都逼退了三分。
“【房玉陟,你衍天殿霸道惯了,真以为这极西之地是你家开的?】”
章傕眼神锐利,盯着房玉陟,战意昂然。
“【今日之事,你衍天殿若不给个说法,我浪禺山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他言语间的强势,让下方无数修士心头一震。
浪禺山,这个近百年才崛起的势力,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锋芒毕露,悍不畏死。
陆琯在窗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章傕的反应,印证了他对浪禺山行事风格的判断。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房玉陟身旁的柳仙子,忽然柔声开口了。
“【章掌门何必动怒】”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之力,让下方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了些许。
“【沙海神楼事关重大,并非一门一派可以独吞。我家师兄的意思,与其为此打生打死,不如各凭本事。我衍天殿与沙弥城一方,你们铸星阁联盟一方,一同进入神楼探索,所得机缘,各归各自,岂不更为公允?】”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似乎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但铸星阁的韩泽却冷笑一声。
“【说得好听!一同进入?怕不是想让我等为你们探路,最后再被你们一网打尽吧!你衍天殿的《衍一图》推演之能,冠绝天下,神楼内的禁制虚实,怕是早被你们算了个七七八八!】”
“【你衍天殿若真有诚意,便将推演出的神楼图录交出来,与我等共享!否则,一切免谈!】”
此言一出,房玉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韩老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股更为恐怖的威压,从他小小的身躯内爆发开来。
天穹之上,风云变色。
一场金丹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陆琯默默地将房间内的敛息禁制,又加固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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