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夜行云冷笑出声,“连夜赶工做假账,倒也算勤勉。”
他转过身,一夜的阴霾被强行压下,凤眸里只剩冰冷的算计:“账本堆积如山,真假混杂,等我们一本本核对完,钱万金的‘寿礼’怕是都送到京城了。”
玄影垂首:“属下无能。”
“不是你无能,是本王……需要一把更快的刀。”夜行云说着,大步走向阿缘的房间。
推开门,昨日的药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香甜的点心味儿。
阿缘醒了,正靠在床头,小脸虽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她怀里抱着个空了一半的食盒,手里捏着块新出炉的蟹粉酥,小嘴塞得鼓鼓囊囊。
看见夜行云,她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王……王爷。”
夜行云看着她这副仓鼠般的模样,翻涌了一夜的戾气,竟诡异地平复了几分。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她那张精神头十足的小脸上:“醒了?”
“嗯!”阿缘用力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补充,“王大厨的蟹粉酥,好吃。”
夜行云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心念一动,忽然放柔了声音,像个诱拐小孩的坏人:“想不想吃比蟹粉酥更好吃的?”
阿缘的眼睛瞬间瞪圆,写满了渴望:“聚福楼?”
“聚福楼,所有点心,”夜行云加重了筹码,“随你吃。”
“!”阿缘激动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不过,”夜行云话锋一转,“你要先陪本王玩个游戏。”
一刻钟后,望江楼大堂。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几十名玄甲卫分列两旁,杀气凛然。大堂中央,几十本厚厚的账册堆成了一座小山。
玄影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搬来一张高脚凳,然后把那个瘦小的女孩放在了凳子上,正对着那堆“纸山”。
这操作,玄影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阿缘晃着小腿,手里还抓着半块蟹粉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纸山”。
“阿缘,”夜行云负手而立,声音平淡,“看到那些书了吗?”
“看到了。”阿缘点头,像个乖学生。
“游戏很简单,”夜行云指着那堆账册,“告诉本王,这里面,哪一本长得最丑?”
玄影:“……”
众玄甲卫:“……”
王爷是被刺客气糊涂了?
阿缘却当了真。她认真地啃了口点心,然后眨巴着大眼睛,仔仔地扫视着那座账册小山。
她的目光掠过一本本青布、蓝布封皮的账册,最后,死死盯住了最顶上那本用江南锦缎做封皮、装帧最为华丽的账册。
她伸出还沾着点心渣的手指,笃定地一指:“那本!最丑!”
夜行云凤眸半眯。
阿缘皱了皱小鼻子,满脸嫌弃地补充:“它身上缠的黑线又粗又臭,线上好像还写着‘我在说谎’四个大字,难看死了!”
玄影心里咯噔一下!
那本,正是他们之前锁定的嫌疑最大、由李万财呈上来的盐商总账!
然而,这还没完。
阿缘的视线在账册堆里又转了一圈,忽然“咦”了一声,像发现了新玩具。
她兴奋地指向散落在纸山各处的几本毫不起眼的账册:“王爷你看!那几本!它们是一伙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有一条细细的黑线,把它们一个一个串起来了!就像……就像街上卖的糖葫芦!”
糖葫芦?
夜行云眼神瞬间锋利得能杀人。
他秒懂了!
不是独立的假账,而是……一个由数本账册共同构筑的、互相掩护的造假链条!
这个小怪物,她竟然能直接看到死物之间的因果关联!
“玄影!”夜行云沉声下令。
“在!”
“把那本‘最丑’的,和那串‘糖葫芦’,给本王拿出来!”
玄影毫不犹豫,立刻上前。根据阿缘手指的方向,他精准地抽出了那本锦缎总账,以及另外七本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普通账册。
夜行云将八本账册在长案上一字排开。
他翻开第一本,又翻开第二本……
玄影凑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单独看,每本账册的流水都清晰明了,毫无破绽。可放在一起,秘密瞬间暴露——A账册上一笔支出五千两买丝绸的记录,到了b账册上,就变成了收入五千两卖茶叶的款项!
一环扣一环,每一笔被贪墨的税银,都在这几本账册间转了一圈,被“洗”得干干净净,最终凭空消失。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若非阿缘一语道破,他们就算查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从这堆废纸里找出这条线!
玄影看向那个还晃着腿、纠结下一口先吃左边还是右边的女孩,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敬畏。
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这分明是……行走的‘神迹’!
王爷这波,简直血赚!
“呵,做得不错。”夜行云冷哼一声,合上账册。这小怪物,倒是越来越顺眼了。
他转头,看着一脸“我超厉害快夸我”的阿缘,抬起手,竟破天荒地在她头顶揉了揉。
“聚福楼,记账。”
阿缘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颗瓦数超足的灯泡。
夜行云收回手,眼里的温存瞬间清零,杀气直接拉满。他看向玄影,下令:“把李万财那本账册带上,再去地牢,把李万财本人也‘请’出来。”
“地点?”
“聚福楼,天字号房。”夜行云笑得残忍又带劲,“本王要让他,对着这本他亲手做的账,好好吃一顿‘断头饭’。”
“是!”玄影领命,正要转身。
就在这时,一名玄甲卫疾步而入,单膝跪地:“王爷!码头张海,派人送来密信!”
信被呈上。
夜行云展开纸条,目光一扫,眼神瞬间冰冷。
玄影察觉到他气息变化,凑近一看,只见纸上只写着一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
“钱万金今晚在府上设寿宴,宴请全城豪绅,名为贺寿,实为筹款,欲将一笔巨额‘寿礼’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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