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太师椅。
阿缘跪在软垫上,双手抱着一只水晶肘子,啃得满脸油光。筷子?勺子?那是什么东西,哪有爪子好用。
管家陈伯站在一旁,老脸抽搐了第三次。
他在宸王府伺候二十年,见过王爷杀人,没见过有人敢在王爷面前这么野蛮。
“姑娘。”陈伯实在没忍住,弯腰压低声音,“这是象牙筷。您直接上手,传出去王府的脸往哪搁?”
阿缘动作一顿。
嘴里叼着的肉皮还没咽下去,她茫然抬头。
在她的视野里,这个老爷爷身上原本灰扑扑的线条,突然炸成了深褐色的干枯荆棘,正凶狠地往她脸上扎。
“扎人。”
阿缘缩了缩脖子,手里的肘子“啪嗒”掉回盘子。
油渍溅了一桌,甚至崩到了主位那人的黑袍上。
陈伯脸色惨白,噗通跪地:“王爷恕罪!老奴是怕姑娘不懂规矩,坏了门风……”
主位上,夜行云手里捏着兵书,眼皮都没抬。
“陈伯。”
“老奴在……”
“你那只手如果不想要了,可以直接剁了喂狗。”
陈伯浑身一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夜行云终于放下了书。
他侧过头,目光并没有杀气,却让满屋侍女屏住了呼吸。
“规矩?”
夜行云起身,走到阿缘面前。他抽出袖中纤尘不染的丝帕,捏住阿缘油乎乎的下巴,动作有些粗鲁地擦去她嘴角的酱汁。
阿缘被擦疼了,脸颊泛红,却不敢动。
“在这座府里,本王就是规矩。”
夜行云随手将脏得不成样子的丝帕扔在陈伯脸上。
“这丫头只要还喘气,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别说是用手,她就算想趴在桌上舔,你也得把桌子擦得比脸还干净给她舔。”
“滚。”
陈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屋内死寂。
阿缘眨眨眼,那种“扎人”的感觉消失了。眼前这个黑袍饲养员心口的红线正散发着暖烘烘的光。
“还吃吗?”夜行云问。
阿缘摇摇头,指着门口:“他怕你。”
“你也该怕我。”夜行云坐回椅子,手腕上的红线微微颤动,传来的情绪竟然是——安全、依赖,还有点……崇拜?
呵,讽刺。
大理寺那堆尸体如果会说话,大概会气活过来。
“我不怕。”阿缘凑过去,油乎乎的手指在他价值千金的云锦袖口上戳了一个印子,“你是好人。”
夜行云嘴角一抽。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被发好人卡。
“吃饱了就去洗手。”他嫌弃地拍开她的爪子,“全是油,脏死了。”
……
午后,书房内墨香浮动。
玄影抱剑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表情像吞了只苍蝇。
“握笔不是握刀,松点。”
“歪了。”
“这一撇要出锋,谁让你画蝌蚪的?”
书桌前,夜行云几乎是从背后环着阿缘,大手包着小手,带着她在宣纸上游走。
太近了。
阿缘发顶的皂角香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夜行云脑仁疼。
“这是什么?”他指着纸上一团黑墨,咬牙切齿。
阿缘仰起头,脸上蹭了一道墨痕,像只花猫:“你的名字呀。”
“本王叫夜行云。”夜行云深吸一口气,忍住折断毛笔的冲动,“云,天上的云。不是地上的虫。”
纸上那个字,上头是个歪扭的“雨”,底下是个被踩扁的圈,还在旁边点了几个脚。
怎么看都是一条死掉的千足虫。
“夜行虫。”阿缘小声念叨,眼睛发亮,“虫子多好,能烤着吃。”
夜行云闭眼。
这丫头失忆后,脑子里除了吃全是浆糊。
他松开手,抱臂靠在书架上,冷笑:“重写。写不对这三个字,晚饭没肉。”
必杀技。
阿缘瞬间坐得笔直,死死盯着宣纸,仿佛那是生死大敌。
“咚咚咚。”门外三声轻响。
“进。”
玄影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完全忽略了满脸墨汁的阿缘,递上一枚蜡丸。
夜行云捏碎蜡丸,扫了一眼,指尖内力一吐,纸条化灰。
“老东西把虎符收进内库了。”
夜行云拍掉手上的灰,眼底泛起嘲弄,“没给任何人。”
那是那天他在金殿上扔的虎符。
“景王那边呢?”
“景王最近频频接触禁军统领,还在收粮。”玄影顿了顿,视线飘向还在跟毛笔较劲的阿缘,“另外……景王府的人,还在查姑娘的来历。”
书房温度骤降。
阿缘手一抖,笔尖把纸戳了个洞。
她茫然回头,正对上夜行云那双还没来得及收回寒意的眸子。戾气翻涌,像是要撕碎什么。
“饲养员?”阿缘喊了一声。
夜行云眼底的戾气一滞,瞬间散去。
他走过去,将废纸揉成团扔在地上。
“让他查。”
玄影低头领命,转身欲走。
忽然,手里被塞了个软软黏黏的东西。
低头一看,一块桂花糖。
阿缘正冲他眨眼,做了个“嘘”的手势——那是她刚从袖子里摸出来的私藏。
玄影那张冰块脸裂开了,下意识看向主子。
夜行云正低头翻书,仿佛瞎了,只嘴唇动了动:
“那是好久之前的了。”
玄影手一抖。
“吃了烂舌头。”夜行云翻过一页书,慢悠悠补了一句。
阿缘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的后背。
……
残阳如血,铺满书房地板。
“写好了!”
阿缘举着那张纸,像献宝一样递到夜行云面前。
依然歪七扭八,像鸭子踩过,但好歹是对的。
夜、行、云。
“勉强能看。”夜行云给出评价。
“最后一笔真难写,绕来绕去的。”阿缘甩着手腕抱怨。
她指着“云”字下面那长长的一笔勾。
逆着光,她眯起眼看面前的男人:“饲养员,你的名字,长得好像一把锁啊。”
夜行云一愣。
“锁?”夜行云挑眉,“锁什么?”
阿缘抬起右手,晃了晃皓腕。
在夜行云眼里,那里空无一物;但在阿缘眼里,红线系在腕间,另一端连着他的心脏,此刻正穿过纸上的名字,被那个字死死钉住。
“锁住了这根线呀。”
阿缘笑出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没心没肺,“你把名字写在线上,我就跑不掉了,对不对?”
夜行云心脏猛地收缩。
他将那张纸折好,塞进衣襟,贴着心口放好。然后上前一步,弯腰与她平视。
呼吸交错。
夕阳镀在他侧脸,照不亮眼底深不见底的偏执。
“对。”
他抬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动脉。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但他只是轻轻按了按,烙下无形的印记。
“跑不掉了。”
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疯狂,“这辈子,你也别想跑。”
阿缘被盯得发毛,缩缩脖子:“那……晚饭有红烧肉吗?”
夜行云眼底的暗沉瞬间碎裂。
他直起身,无奈地弹了她脑门一下:“有。要肥的,知道。”
说完,他转身出门。
“吃完肉,把你的名字也写一百遍。”
“啊?!”
哀嚎声响彻书房。
夜行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推门而出。
风起了。
院中老槐树沙沙作响,一只黑鸽扑棱着翅膀飞过高墙,落向城东奢华的景王府。
夜行云看不见的身后。
阿缘揉着脑门,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那种天真的笑意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冷漠与困惑。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根越来越亮、被锁死的红线。
“锁住了……”
她喃喃自语,“可是,钥匙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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