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泼翻的浓墨。
望江楼的气氛,比夜色更冷。
当夜行云抱着阿缘出现在客栈门口时,守在暗处的玄甲卫们,齐齐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王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周身散发的杀气,让整个大堂的气氛极度压抑。
所有人都垂下头,不敢直视。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行走的冰山,怀里抱着那个瘦小的女子,动作却很轻柔。
他一言不发,径直穿过大堂,上了楼。脚步很稳,生怕一丝颠簸会弄疼怀里的人。
“砰。”
房门被他用后脚跟带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阿缘放在柔软的床榻上。阿缘小脸惨白,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早已干涸。
她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蹙着,身体还在不时地抽搐。
夜行云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灯火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将那小小的身躯完全罩住。
“玄影。”他开口,声音嘶哑。
“属下在。”玄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
“去把全盐州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是。”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提着药箱的手都在抖。他战战兢兢地为阿缘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紧。
“如何?”
“回……回王爷,”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这位姑娘……脉象奇特,似是魂不附体,心神耗竭太过。五脏六腑并无实质损伤,却……却如风中残烛,生机微弱。老朽……老朽无能,只能开些安神的汤药,至于能否醒来,全看天意……”
夜行云的眼神,冷了。
老大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滚。”
一个字,如蒙大赦。老大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玄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进来。
夜行云瞥了一眼,烦躁地挥挥手:“撤了。”
玄影默默退下。
夜行云缓缓抬起左手。手腕上,那根看不见的红线,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狂暴。
他第一次,这么恨这条线。
也第一次,这么庆幸这条线的存在。
至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线的另一头,那个小小的生命体征,虽然弱得可怜,但没断。
都怪他。
是他没绷住那滔天恨意,结果通过这条线,化作了最锋利的刀,捅伤了她。
能伤她的,是他。
能救她的,也只能是他。
夜深人静。
阿缘开始说胡话,像是被梦魇缠住了,身体蜷成一小团,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要……”
“黑……好多黑线……”
“好痛……”
她的呓语支离破碎,夜行云沉默地听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忽然,那细弱的呢喃变了调。
“……饿……”
他烦躁地在房里踱步,那声“饿”却跟魔音灌耳似的,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这个小怪物,脑子里除了吃还剩什么?
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吃!
夜行云猛地停住脚,黑着脸,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间。
深夜的厨房,灯火通明。
王大厨和几个帮工正哆哆嗦嗦地候着,见夜行云一身寒气地闯进来,王大厨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勺子给扔了。
“王、王爷……您有何吩咐?”他结结巴巴地问。
“粥。”夜行云吐出一个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熬白粥……”
“肉糜粥,”夜行云打断他,命令道,“要烂,要入味,不准有半点腥气。”
“是!”
王大厨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今天这位爷是来亲自监工的?他哪敢怠慢,立刻开干。
果然,他发现今天的修罗王爷,很不对劲。
他没走,就那么抱臂靠在厨房门口,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每一个步骤。
从挑米、淘洗,到剁肉、去腥,再到下锅、控火。
王大厨感觉自己的后背,快被那道目光戳出两个洞了。
一碗破肉糜粥,他愣是熬出了做国宴的压力。
终于,粥好了。
香气软糯,肉糜细烂,入口即化。
王大厨盛了一碗,用托盘拿命一样小心地捧着。
“王爷,好了。”
夜行云没说话,上前,端起碗,舀了一勺,自己先吹了吹,尝了一口。
王大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在想自己的九族应该够杀几次了。
“尚可。”
夜行云丢下两个字,内心补了一句:嗯,勉强配得上本王监工的水平。
他端着粥,转身就走。
厨房里,所有人集体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
回到房间,夜行云把粥碗放床头,试图叫醒阿缘。
“阿缘,醒醒。”
女孩毫无反应,只是难受地哼唧了两声。
夜行云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夜行云活了二十四年,杀人如麻,算计天下,什么时候伺候过人?
他端起碗,舀了半勺温热的粥,递到阿缘唇边。
动作僵硬。
阿缘嘴唇紧闭。
夜行云耐着性子,用勺沿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或许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她终于本能地张开了一点小嘴。
夜行云立刻把粥送进去。
下一秒,他动作一僵。
手抖了,一半的粥顺着阿缘的嘴角,流到了脸颊上。
夜行云的脸,瞬间黑了。
他盯着那道白色的米痕,最后还是伸出那双沾满血腥的手指,用粗糙的指腹,笨拙地、一点点抹去她脸上的粥渍。
指尖传来的,是女孩皮肤的细腻和滚烫的体温。
他的心脏,咚地漏跳了一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第三次,顺畅多了。
阿缘在半梦半醒间,完全出于求生本能,一口一口地吞咽。
一碗粥,很快见底。
吃完东西,她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忽然,她的小手在被子里乱抓,然后,精准地抓住了夜行云放在床边的衣袖。
她抓得很紧,“别……”
她无意识地呢喃,带着哭腔。
“别走……”
“……线会断……”
夜行云浑身一僵。
他垂眸,看着那只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又看了看自己手腕的方向。
呵,原来不只是他单方面被捆着。这条线,她也怕断。
他没抽回手,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一夜。
窗外的灯火一盏盏灭,又一盏盏亮。
他看着阿缘苍白但安稳的睡颜,手里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枚冰冷的兽首铁牌。
赵四临死前的眼神和话语,还在他脑中回荡。
母亲……那个他刻意埋葬的名字。
滔天的恨意仍在翻涌,但这一次,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按住。
他不能失控。
至少,在这个小饭桶能自己端碗干饭之前,他不能。
天光微亮。
玄影的身影无声出现在门外,压低了声音。
“王爷。”
“说。”
“盐州所有盐商的账本,都已送到楼下大堂。”玄影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探子回报,知府钱万金的府邸,昨夜灯火通明,似乎……召集了幕僚,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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