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燃烧。
这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博格大公的“雷神”列车炮，那门口径达到800毫米的钢铁巨兽，每一次咆哮都像是在撕裂大气层。
巨大的炮弹带着火车头飞驰般的轰鸣声从天而降，砸在9号矿区的岩层上。
轰——！！！
爆炸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像是一把无形的巨镰，横扫过整个矿坑。几辆没来得及逃离的民用拖拉机被气浪掀飞，在空中解体，变成了一团团燃烧的废铁。
在这如同炼狱般的背景下，林建业的“狼群”正在进行一场疯狂的杀戮。
五十辆褪去了黄色伪装的E-10灰狗，就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它们低矮的车身在乱石中穿梭，粗短的75毫米火炮不断喷吐着火舌。
砰！砰！
距离太近了。
共同体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启动外骨骼的防御立场，就被高爆弹直接命中。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地想要接管车队的特种兵，此刻变成了脆弱的血肉之躯。
冲！别停下！停下就是死！何山在通讯频道里嘶吼。
他的座车——01号灰狗，正像疯狗一样冲在最前面。
这辆车是祝云山亲手调校过的。虽然没有炮塔，但它的机动性被发挥到了极致。何山猛打方向盘，战车在碎石地上做出了一个漂亮的漂移，躲过了一枚反坦克导弹。
就在他车身回正的一瞬间，炮手扣动了扳机。
轰！
一发穿甲弹精准地钻进了一辆正在试图启动的共同体步兵战车的侧面装甲。弹药殉爆的火球瞬间吞噬了那辆车。
爽！何山大笑，这才叫开车！比开拖拉机带劲多了！
然而，战场的局势并没有因为这次突袭而一边倒。
夜莺毕竟是夜莺。
当最初的混乱过去后，这位共同体的指挥官展现出了令人恐惧的冷静。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林建业？
夜莺站在摇摇欲坠的高塔上，看着下面那群横冲直撞的灰狗。
用廉价的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很聪明，也很……卑鄙。
她按下了一个黑色的按钮。
既然你喜欢玩这种近身肉搏，那我就陪你玩个够。
释放‘清道夫’。
随着夜莺的命令，矿坑深处的几个集装箱突然弹开。
一群黑色的影子冲了出来。
那不是机械蜘蛛，也不是人类士兵。
那是一种只有半人高、依靠履带和机械臂行动的自律兵器。它们没有枪，没有炮，但它们的腹部，装着高当量的等离子炸药。
自爆无人车。
它们的速度极快，像一群黑色的蟑螂，疯狂地扑向了林建业的车队。
注意！六点钟方向！有小东西过来了！
高平在猎虎的炮位上大喊。他试图用机枪扫射，但那些小东西太灵活了，在乱石堆里跳跃，根本锁不住。
轰！
一辆处于车队边缘的灰狗被击中了。
一只“清道夫”钻到了它的车底，引爆了炸药。
剧烈的蓝光闪过。
那辆重达十六吨的战车，竟然被直接炸得跳了起来。底盘装甲被高温熔穿，里面的老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瞬间气化了。
该死！何山骂道，这娘们疯了！
狼群的攻势被遏制了。
面对这种自杀式的袭击，E-10没有炮塔、射界受限的弱点暴露无遗。它们不得不停下来，互相掩护，用机枪驱赶那些疯狂的自爆车。
而这，正是博格想要的。
天空中，第二轮炮击的呼啸声已经逼近。
……
战场后方，五百米处。
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皇家一号”指挥车，正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车内没有火炮，只有满墙的显示屏和闪烁的信号灯。
刘承风戴着厚厚的降噪耳机，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这支部队的电子战主管，他的任务本来是压制共同体的通讯，并监控博格的炮击落点。
但是现在，他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
不对……这不对……刘承风喃喃自语。
他盯着屏幕上的一条绿色波形图。
那是他刚刚捕捉到的一个加密信号。
在充满了强电磁干扰和爆炸噪音的战场上，这个信号显得异常清晰、稳定，甚至带着某种……韵律。
它不是夜莺发出的。
也不是林建业发出的。
甚至不是博格的炮兵观察员发出的。
它的源头，就在那个被挖出来的遗迹巨门内部！
滴——滴——滴——
每当博格的巨炮落下一枚炮弹，那个信号就会强烈地跳动一次。
就像是……心跳。
或者是某种回应。
刘承风把那个信号导入了祝云山之前编写的解码器。
屏幕上跳出了一串疯狂滚动的数据。
能量吸收率：12%……25%……40%……
刘承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吸收？
博格的炮弹并没有炸毁那个遗迹。
相反，那些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巨大动能和热能，正在被那个黑色的金属门吞噬！
那个遗迹，它在吃炮弹！
头儿！快撤！
刘承风抓起通讯器，也不管什么无线电静默了，声嘶力竭地大吼。
这是个陷阱！那个门不是死的！它是活的！
通讯器里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林建业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说什么？什么活的？
博格的炮击不是为了摧毁它！刘承风看着那个即将突破临界值的读数，恐惧让他全身发抖，他在给它充能！
他在敲门！
用800毫米的炮弹敲门！
如果再敲下去，那个东西就要炸了！
……
前线。
林建业听到耳机里刘承风变调的吼声，心中猛地一沉。
他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黑色门框。
之前它只是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但现在，在那连绵不断的爆炸烟尘中，那扇门似乎变得……更黑了。
就像是一个黑洞，正在贪婪地吸食着周围的光线和火焰。
充能？
林建业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
博格大公不是傻子。他既然知道这里有遗迹，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看似鲁莽的方式狂轰滥炸？
除非，他知道怎么打开这扇门。
或者，他想借夜莺的手，来测试打开这扇门的后果。
撤！
林建业当机立断。
全员掉头！离开那个门！越远越好！
但是，晚了。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比之前所有炮声都要沉闷、都要恐怖的啸叫。
那不是普通的炮弹。
那是一枚特制的、弹头涂成了红色的钻地弹。
它精准地穿透了战场的硝烟，像一枚钉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了那扇黑色巨门的中心位置。
咚——！
没有爆炸。
没有火光。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引擎的轰鸣，还是枪炮的咆哮，都被一种奇异的寂静所吞噬。
紧接着。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以那扇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是纯粹的能量脉冲。
波纹扫过之处，岩石崩碎，钢铁扭曲。
几十只正在冲锋的“清道夫”自爆车，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然后纷纷自爆。
距离最近的几辆共同体步兵战车，车体上的电子设备瞬间烧毁，冒出了滚滚浓烟。
而林建业的车队，因为距离稍远，且大部分是纯机械结构，侥幸逃过一劫。
但何山还是感觉到了。
他的E-10猛地一震，发动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转速瞬间掉了一半。
什么鬼东西？何山惊恐地看着仪表盘，所有的指针都在乱跳。
快看！高平指着前方。
那扇原本紧闭的黑色巨门，在吸收了这最后一击的能量后，缓缓地……裂开了一条缝。
一道刺眼的、如同液态水银般的银色光芒，从缝隙中流淌出来。
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它照亮了整个矿坑。
也照亮了夜莺那张苍白而狂热的脸。
打开了……夜莺站在高塔上，甚至忘记了躲避，这就是……星门背后的世界吗？
刘承风在后方的指挥车里，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爆表的读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门。
刘承风喃喃自语。
那是一个发射器。
或者说，是一个坐标信标。
我们……暴露了。
暴露给谁？
还没等林建业想明白这个问题。
那个裂缝中的银色光芒突然爆发。
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产生。
不是吸入空气，而是吸入……引力。
周围的碎石、残骸、甚至是那一辆辆沉重的坦克，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那个裂缝滑去。
抓地！林建业大吼，把驻锄放下来！
嘎吱吱——
灰狗战车们的履带在岩石上摩擦出火花，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沟，试图抵抗那股恐怖的引力。
但这只是开始。
从那个裂缝中，并没有走出什么外星人，也没有涌出怪兽。
但是，那里面传出了一种声音。
一种像是无数只金属昆虫在啃食骨头的、细碎而密集的沙沙声。
那是……
林建业举起望远镜。
他看到了。
从那个银色的裂缝里，涌出的不是生物，而是……雾。
一种由无数微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属颗粒组成的银色雾气。
纳米虫群。
祝云山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是失控的纳米虫群！它们会吞噬一切金属来自我复制！
快跑！头儿！别管什么任务了！
只要被那团雾沾上，我们的车就会变成灰！
林建业看着那团正在迅速扩散的银色雾气。它所过之处，不管是共同体的机甲，还是废弃的矿车，都像是在强酸里一样迅速消融，然后变成更多的雾气。
这才是博格的目的。林建业终于明白了。
他不是要抢遗迹。
他是要释放这个恶魔，来清洗整个北方战区。
不管是夜莺，还是林建业，甚至是这里的一草一木。
都在他的清洗名单上。
全速后撤！
林建业猛地拍打着驾驶舱盖。
何山！别管队形了！往高处跑！
那团雾气在低处蔓延！
混乱再次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两军对垒。
而是人类与毁灭的赛跑。
共同体的军队也崩溃了。夜莺在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失控的遗迹，咬着牙下达了撤退命令。
双方的战车混杂在一起，在狭窄的矿道里争抢着逃生的路线。
一辆E-10被一辆共同体的重型机甲撞翻，但没人去管。因为那团银色的死神已经追了上来。
那辆E-10的装甲在接触到雾气的一瞬间，开始像蜡一样融化。里面的老兵甚至来不及跳车，就被吞噬了。
别回头！林建业大喊。
他的猎虎冲在最后，用车身为前面的灰狗们挡住了一部分涌来的气流。
刘承风。林建业看着屏幕上那个仍在跳动的信号。
给我记录下这个频率。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
我要用这个频率，去回敬博格大公。
他打开了盒子。
但他忘了，这盒子里装的瘟疫，也会传染给他自己。
车队在死亡的边缘狂奔。
身后，那个9号矿区，已经变成了一片银色的死域。
而在这个死域的中心，那个黑色的信号，依然在向着遥远的星空，发送着不知名的呼唤。
滴——滴——滴——
如同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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