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的领头是个留着短须的中年汉子,脸色很是沧桑,他先将沉重的箩筐放下,然后脱下,淅淅沥沥的蓑衣,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才一个个的数楞术在场的人。
“大家把货物找个干燥的地先放到一边,斧子和马杆看看周遭有没有柴火,先生个火,暖暖身子,烤一烤衣服。”
随着领头中年人的指挥,众人开始忙碌起来,一群人或是搬动箩筐,或是生火,亦或是清扫地面。
显然,这是一群抱团走山路的商人群体中最底层的行脚商,在大宋类似的群体并不少见,领队的叫赵门道,家中排行老三,读过两年私塾,能写会算,脑袋好使、有些见识。
作为领队,责任重大,不但要看顾一下大伙进货时的价与质,还要顾及大伙在走山时的人身安危,当然自然有一些优待,比如现在大家都在忙,赵门道却可以悠闲的坐在一旁放松,这一点大伙谁都没有怨言,毕竟应对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山神庙不大,除了几处瓦片破损漏些小雨外,就没有其他的大毛病了。
庙里面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到处都是蜘蛛网和野兽的粪便,乡岸上的香炉烛台翻倒贡品更是不可能有的,就连泥塑的山神老爷的头颅也都不见了。
“亏得这山神庙还在,哪年要是山神庙倒了,这长牛山中就又少了个落脚的地方了,凡事要看长一些,明日都起来早些,屋顶漏雨的地方给补修补一下,少些糟践,多撑些年头……”
“”长牛山?长牛山在哪?”李然缩在角落心中甚是好奇,不过听口音像是大宋的北地人。
“咦,三叔,这边还有个死人?”
听到近处的惊呼声,李然差点没一口气憋死,这群人终于看到自己了,不过眼神着实是不好使。
赵门道闻声,赶紧绕过山神像,果然看到身上的倦缩看一个瘦弱的身体,其它的行商上也纷纷的围拢了上来。
“还活着,但好像很虚弱,来口吃的,再弄些水来,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虽然话说的有些凉意,但是哥在这年头算得上是有良心的了,经过一顿七手八脚的喂食之后,李然觉得身体也没那么虚弱了,最关键的是视觉竟在缓缓的恢复。
夜深,雨势未歇,反添了几分绵密。庙内,篝火噼啪,驱散着潮气和黑暗,也烘托出一小团暖意。
行商们围着火堆,烤着湿衣,低声交谈着沿途见闻与明日行程。李然已被挪到靠近火堆的干燥处,身上盖了件旧毡,赵门道还特意给他喂了些温热的干粮糊糊。
视觉虽未完全恢复,但已能模糊辨光,识得人影轮廓,身体也在灵力和食物滋养下,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是依旧虚弱,动弹不得,索性闭目假寐,耳听八方。
庙外,山林被暴雨笼罩,本该是万籁俱寂,唯有雨声。然而,不知何时起,一种异样的寂静开始蔓延。虫鸣蛙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骤然消失。连那滂沱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沉闷、压抑起来,像是被一层厚重的帷幕隔开。
李然心中警铃微作。这绝非正常气象变化。他悄然将更多心神附于耳识,灵力虽微,却如丝线般探向庙外。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从地脉深处传来的虎啸,穿透雨幕,清晰地送入庙中。这啸声不似寻常猛虎的暴烈示威,反而带着一种慵懒的戏谑,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威严,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骤缩。
庙内瞬间死寂。所有行商都僵住了,烤火的动作凝固,交谈声戛然而止,连篝火跳跃的光焰都仿佛黯淡了几分。众人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满是惊骇。
“虎……老虎?”一个年轻行商牙齿打颤,声音细若蚊蚋。
赵门道猛地站起,脸色凝重如铁,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则悄然挪到破损的窗边,向外窥视。然而外面漆黑如墨,雨帘厚重,什么也看不见。
“嘻嘻……”一阵诡异的、似孩童又似老翁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在庙门外响起,近在咫尺!这笑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带着浓浓的恶意与玩味。“里面好生热闹,烤着火,说着话,却把本山君晾在外面吹风淋雨,真是不懂礼数。”
“山……山君?”赵门道强自镇定,抱拳对着庙门方向,声音干涩:“不知山君驾临,小民等惶恐。庙宇狭小简陋,山君若不嫌弃,请……请进避雨?”
他这话说得艰难,谁都听得出来是客套,巴不得这自称“山君”的怪物离开。
“避雨?”门外的声音带着讥诮,“本山君巡守山林,何须避这小小风雨?倒是你们这些两脚羊,血肉温热,香气隔着老远就勾得本山君腹中馋虫大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进来与尔等戏耍一番,择一二肥美者,打打牙祭,岂不美哉?”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挠在庙门上,震得尘土簌簌落下。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腥风混杂着雨水的湿冷气息,从门缝、窗隙钻入,冲淡了篝火的暖意,带来刺骨的寒意。
庙内众人吓得魂飞魄散,挤作一团,篝火映照着一张张惨白绝望的脸。有人摸向扁担、柴刀,手却抖得厉害。
李然心念电转,这虎精道行不浅,虽未化形,却能口吐人言,精擅惑心之术,更懂得玩弄人心恐惧。它不急着一口吞吃,反而如同猫戏老鼠,要先摧垮猎物的意志,享受这过程。自己附身之躯孱弱,灵力恢复不及万一,体内“敕令”与星宫联系在此界也受压制,硬拼绝无胜算。但若任由它施为,这些行商乃至自己,恐怕都难逃一劫。
虎精似乎很满意庙内的恐惧气氛,笑声愈发愉悦。“怎么?无人应答?那本山君可要自己挑了啊……嗯,那个领头的,血气旺盛,筋骨强健,滋味想必不错;那个年轻的,细皮嫩肉,口感应当上佳……选谁好呢?真是为难。”
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爪子,划过每个人的心头。被点到的赵门道和那个年轻行商更是面如死灰。
就在虎精作势欲再撞门,恐惧达到顶点之际——
“咳……”一声轻微的咳嗽,从火堆旁响起。李然撑着那具虚弱的身体,竟缓缓坐直了些。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穿透了弥漫的恐惧:“门外道友,既称山君,当有山岳之稳重,何故作此宵小戏谑之态,平白失了身份?”
庙内骤然一静,所有人都愕然望向这个他们刚刚救下的、看似孱弱不堪的“死人”。
赵门道更是急得使眼色,示意他莫要出声惹祸。
门外也沉默了一瞬,随即,那虎精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更大的兴味:“哦?还有个不怕死的?听声音,中气不足,病痨鬼一般,倒有几分胆色。怎么,你想替他们出头?”
李然不答,反而问道:“道友修行不易,汲取日月精华,山林灵秀,方得开启灵智,口吐人言。为何不潜心问道,以求超脱,反而执着于口腹之欲,行此掠食生灵、徒增业障之事?”
“业障?”虎精嗤笑,“弱肉强食,乃天地至理!人类猎杀百兽充饥时,可曾想过业障?本山君力量为尊,吃几个人类滋补修行,有何不可?你这病秧子,懂得什么大道?”
李然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平缓,却仿佛带着某种直指本心的力量:“强食弱肉,是兽性本能,却非超脱之道。道友既能言,已脱蒙昧,当知‘道’之所在,非在力,而在理,在衡,在明心见性。久食生灵,尤其是万物灵长之人,其精魄虽能暂补元气,却也最易沾染七情六欲之浊气、生死怨憎之戾气。初时或觉进益,久之则灵台蒙尘,性情乖戾,看似凶威赫赫,实则前路已断,再难窥见真正的大道门径。此乃饮鸩止渴,自绝道途而不自知。”
这番话,李然半是依据《道源》及自身对修行之理的理解,半是结合“亢金龙星宫”所蕴含的更高大道规则,同时暗含了针对对这虎精状态的观察——其气息虽凶戾,却驳杂不纯,确有沉溺血食、灵性受染之兆。他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庙门外,狂风骤雨似乎都为之一滞。
那虎精不再发出戏谑的笑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某种东西在泥水中烦躁踱步的声响。李然的话,显然戳中了它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困惑或恐惧。它修行至今,全靠本能和一点机缘摸索,吞噬过野兽,也袭击过落单旅人,力量确实在增长,但近来却时常感到心烦意乱,暴戾之气难以抑制,修炼时也总觉得隔着一层膜,难以突破。它隐约觉得不对,却从未有人或其它存在,如此清晰地点破。
“你……你胡说!”虎精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少了戏谑,多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本山君纵横山林数十载,道行精深,你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懂得什么修行关窍?危言耸听!”
李然知道它心已乱,趁势道:“是否危言耸听,道友心中自有感应。你且内视己身,心火是否莫名旺盛,易怒难平?灵觉之中,可还存有初开灵智时那份对天地自然的清澈感悟?”
句句诛心!虎精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因为李然所说的,竟与它的状况分毫不差!
“你……你究竟是谁?”虎精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充满了震惊和忌惮。能一眼看穿它修行弊病的存在,绝非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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