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学校的运动会像一场盛大的节日，把整个校园都搅得沸腾起来。彩旗在操场四周飘扬，红色的横幅上写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兴奋和躁动的气息。
温景然站在操场边缘，看着跑道上飞驰的身影，还有看台上挥舞着加油棒的同学，心里有些发怵。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跑跑步、跳跳绳也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还得穿着统一的运动服，站在所有人面前“表演”。
“别怂啊苏清沅！”林晓雨拍了拍她的后背，把一件印着号码的运动背心塞给她，“800米马上就要检录了，快去换衣服！”
“我没报名啊……”温景然拿着那件印着“15”号的背心，一脸茫然。她连广播体操都跳不利索，怎么可能跑800米？
“我替你报的！”林晓雨笑得一脸狡黠，“我看你平时走路都慢悠悠的，给你报个长跑练练胆子！再说了，重在参与嘛，跑倒数第一也没人笑话你！”
“可我……”
“没什么可可是的！”林晓雨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检录处推，“快去快去，陆星辞还在那边等你呢，他说要给你加油！”
提到陆星辞，温景然的脚步顿了顿。她往跑道旁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陆星辞站在那里，穿着和她同款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正朝她这边望过来。看到她时，他还朝她挥了挥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心里的抵触忽然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紧张——她不想在陆星辞面前表现得太糟糕。
“好吧……”温景然攥紧了运动背心，像攥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检录处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生，个个都穿着运动服，有的在压腿，有的在原地小跑，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温景然夹在她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是15号？”旁边一个高个子女生看了看她的号码，笑着说，“第一次跑800米？”
“嗯。”温景然点点头，声音有点小。
“别紧张，跟着大部队跑就行，别掉队太远。”女生很和善，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温景然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却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广播里传来通知：“请女子800米运动员到起跑线集合！”
所有女生都往跑道走去，温景然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站在起跑线上，脚下的塑胶跑道被太阳晒得发烫，散发出浓浓的塑胶味，有点刺鼻。她的腿控制不住地发抖，像踩在棉花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看台上的同学已经开始欢呼，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浪一波波涌来，让她的心跳更快了。她看到林晓雨在看台上跳着挥手，嘴里喊着“苏清沅加油”，脸都涨红了。
陆星辞还站在跑道边，离她不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在给她无声的鼓励。
“各就各位——预备——”裁判举起发令枪，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整个操场。
温景然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跑道。
“砰！”
发令枪响得像炸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身边的女生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带起一阵风。温景然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慌忙跟着往前跑。
她跑得很慢，脚步有些踉跄，很快就被大部队甩在了后面。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阳光直射在脸上，刺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喉咙里像着了火，又干又疼。
这就是800米？比她想象中要难一百倍！在温家时，她最多就是在院子里散步，偶尔跟着父亲练太极，哪里受过这种“折磨”？
跑到第二圈时，她已经被第一名落下了将近半圈。看台上的加油声渐渐变成了善意的起哄，有人在喊“最后一名加油”，还有人在笑她跑得像“小乌龟”。
温景然的脸发烫，脚步也慢了下来，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她不想跑了，只想停下来，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清沅！加油！”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是陆星辞。
她喘着气往跑道边看，陆星辞正跟着她的速度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喊：“别停下！坚持住！还有最后一圈！”
他的声音里带着焦急，还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只手，把她快要泄掉的力气又拉了回来。
温景然咬了咬牙，攥紧拳头，重新加快了脚步。她知道自己跑不快，也拿不到名次，但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半途而废。
“对！就这样！保持呼吸节奏！”陆星辞还在旁边给她鼓劲，“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
温景然试着按照他说的做，果然觉得喉咙没那么疼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不去看周围的起哄声，也不去想自己是不是最后一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到终点。
最后一百米时，她的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钻心地疼，眼前也开始发黑。但她能听到陆星辞的声音越来越近，能看到终点线就在前方不远处，像一道救赎的光。
“冲啊！苏清沅！”林晓雨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温景然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冲去。当她的身体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淡淡的汗水味。
“没事吧？”陆星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喘息，显然是跟着她跑了一路。
温景然摇摇头，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做到了，哪怕是倒数第一，她也坚持跑到了终点。
“喝点水。”陆星辞拧开瓶盖，把水递到她嘴边。
温景然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像甘霖一样缓解了灼烧感。她抬起头，看到陆星辞正拿着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额头上的汗，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跑下来就很厉害了。”他的眼里没有丝毫嘲笑，只有真诚的赞许，“很多人第一次跑800米，根本坚持不下来。”
温景然的心里暖暖的，刚才的委屈和难堪都烟消云散了。她看着跑道上正在庆祝的第一名，又看了看自己发抖的双腿，忽然觉得，倒数第一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谢谢你。”她小声说，如果不是他在旁边加油，她肯定中途放弃了。
“谢什么，”陆星辞笑了笑，扶着她往休息区走，“去那边坐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林晓雨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巧克力：“苏清沅你太牛了！居然跑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中途放弃呢！”
“我也没想到……”温景然笑了笑，脸颊还有点红。
“虽然是倒数第一，但精神可嘉！”林晓雨剥开巧克力塞进她嘴里，“补充点能量，等下陆星辞还有1000米呢，我们给他加油！”
温景然点点头，嘴里的巧克力甜甜的，像刚才陆星辞的夸奖，也像自己心里那份小小的成就感。
休息了一会儿，广播里开始通知男子1000米比赛检录。陆星辞换了身干净的运动服走过来，额前的碎发还带着点湿意。
“准备好了吗？”温景然抬头看他，眼里带着期待。
“放心，拿个第一给你看看。”陆星辞笑得自信，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果然，发令枪响后，陆星辞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一直保持在领先位置。看台上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
温景然也忍不住站起来，跟着林晓雨一起喊：“陆星辞加油！”她的声音不大，却很用力，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
最后一圈时，陆星辞忽然放慢速度，回头往休息区看了一眼，刚好和温景然的目光对上。他冲她笑了笑，然后像加了油的引擎，猛地加速，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看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陆星辞被同学们围在中间，有人递水，有人递毛巾，他却拨开人群，径直朝温景然走来，额头上全是汗，眼里却亮得惊人。
“看到了吗？第一。”他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看到了，很厉害。”温景然的脸颊发烫，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等下给你拿奖牌看。”陆星辞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运动服上，像雨后的露珠。
温景然点点头，心里忽然觉得，今天这场“意外”的800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虽然跑得很累，被人嘲笑，还拿了倒数第一，但她学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坚持。
以前的她，遇到困难第一反应是退缩，是逃避。做不出数学题就想放弃，学不会英语就想躲开，连主动和人打招呼都需要鼓足毕生的勇气。可今天，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跑完了那难熬的800米，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没有半途而废。
这种感觉，比拿了第一名还要让她踏实。
运动会结束时，夕阳把操场染成了金黄色。陆星辞果然拿着一块金牌走过来，递到温景然面前：“给你玩会儿。”
金牌沉甸甸的，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温景然拿在手里，看着上面“第一名”的字样，忽然笑了：“虽然我是倒数第一，但我也坚持下来了，对吗？”
“对。”陆星辞看着她，眼神认真，“在我心里，你和第一名一样厉害。”
温景然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像撞进了一片温暖的阳光里。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金牌，又想起自己跑过终点线时的释然，忽然明白，成长不一定是要变得多么优秀，多么耀眼，有时候，敢于尝试，学会坚持，哪怕做得不好，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进步。
而这场“意外”的运动会，就是她成长路上的一块里程碑，提醒着她，只要勇敢地迈出脚步，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会被嘲笑，也终会到达属于自己的终点。
回家的路上，温景然把那块金牌还给陆星辞，自己的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带着运动后的清爽，也带着一种名为“勇气”的力量，在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她想，下一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意外”，她或许会更勇敢一点，跑得再快一点。因为她知道，坚持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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