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带着最后一丝燥热，卷着操场边的梧桐叶，在教室窗外打着旋。温景然盯着讲台上的成绩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心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咚咚直跳。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二次月考。比起第一次的手足无措，这次她花了更多心思——数学题一道一道地啃，陆星辞给的错题本写得满满当当；英语单词反复默写，林晓雨借的复读机几乎被她磨坏了磁头；就连最擅长的语文和历史，她也没敢松懈，把课本上的重点句抄了又抄，直到能背得滚瓜烂熟。
可越是努力，就越怕失望。她怕自己的付出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泛不起来；更怕看到奶奶和陆星辞眼里的期待，最后变成淡淡的失落。
“这次月考的整体成绩比上次有进步，尤其是几个转学生，适应得很快。”班主任张老师拿着成绩单，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温景然身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苏清沅同学，你来拿一下你的成绩单。”
温景然的心跳漏了一拍，慢吞吞地站起来，几乎是挪到了讲台前。周围同学的目光像小刷子，轻轻扫过她的后背，带着好奇，也带着点探究。她能感觉到林晓雨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像是在给她打气。
接过成绩单的瞬间，她的手指有点抖。目光落在分数栏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过去——
语文：92（班级第一）
历史：89（班级第一）
数学：65
英语：58
看到数学和英语的分数时，温景然愣住了。
65分？58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确定那不是幻觉。虽然离及格线还有点距离，在班里也只是中等水平，可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高分了——上次月考，她的数学只有38分，英语更是刚过40。
进步，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手里的成绩单好像突然有了重量，纸页边缘被她攥得有点发皱，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带着点不敢置信的狂喜。
“回座位吧。”张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赞许，“等会儿班会我再好好说说。”
温景然点点头，几乎是飘着回到了座位。林晓雨立刻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多少分多少分？快给我看看！”
她把成绩单递过去，手指还在微微发颤。林晓雨看完，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哇！数学65！英语58！苏清沅你太厉害了吧！进步这么大！”
她的声音有点大，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纷纷表示惊讶：
“真的假的？上次她数学才三十多吧？”
“这进步也太神速了，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语文和历史还是第一，也太牛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却不再是第一次月考后那些带着点轻视的窃窃私语，而是实打实的惊讶和佩服。温景然的脸颊有点发烫，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低下头，反而悄悄挺直了背，心里那点狂喜像发了芽的种子，慢慢往上冒。
这时，一张纸条从斜前方递了过来，是陆星辞的字迹，清隽有力：“恭喜，继续加油。”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线条有点歪，却透着真诚。
温景然捏着纸条，指尖触到那微微凹陷的笔痕，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暖暖的。她抬头看向陆星辞的背影，他坐得笔直，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耳根却悄悄红了。
班会课上，张老师拿着成绩单，在讲台上总结：“这次月考，很多同学都有进步，其中最值得表扬的就是苏清沅同学。”
全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大家都知道，苏清沅同学刚转来时，数学和英语基础比较薄弱，第一次月考成绩不太理想。”张老师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但这两个月，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上课认真听讲，下课积极问问题，错题本写得比谁都认真。这次月考，她的数学从38分到65分，英语从40分到58分，进步幅度全班最大。更难得的是，她的语文和历史始终保持第一，说明她不仅在补弱项，也没有放松强项。”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比上次历史课上的掌声更响亮，更真诚。
“苏清沅同学，站起来跟大家说几句吧，分享一下你的学习方法。”张老师笑着说。
温景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或许是太激动，或许是过去的习惯太深，她下意识地弯下腰，对着全班同学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腰弯到九十度，动作流畅而自然。
教室里先是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哈哈，苏清沅还会鞠躬啊！”
“这姿势，像古代的书生拜见先生！”
“好有礼貌啊，不过不用这么正式啦！”
温景然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夕阳烤过的云霞。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过去的私塾，不需要行这么隆重的礼。她慌忙直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大家安静。”张老师笑着打圆场，“苏清沅同学很懂礼貌，值得我们学习。不过在班里不用这么客气，坐下吧。”
温景然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坐回座位，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可奇怪的是，心里的窘迫并没有盖过那份喜悦，反而觉得那些笑声里没有恶意，更像是朋友间的调侃，带着点亲近的暖意。
“别不好意思，”林晓雨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他们就是觉得你可爱！再说了，进步这么大，鞠躬也值得！”
温景然抬起头，对上林晓雨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窘迫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开心。她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忽然觉得，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那些对着英语录音反复模仿的清晨，那些被数学题难哭又咬牙坚持的瞬间，都没有白费。
放学铃声响起时，温景然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带着点轻快。林晓雨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就知道你可以！下次肯定能及格！”
“嗯！”温景然用力点点头，眼眶有点发热。
走出教室，陆星辞已经背着两人的书包等在门口，看到她，嘴角弯了弯：“老师说你进步很大。”
“多亏了你给我讲题。”温景然小声说，心里很感激。如果不是他耐心地一道题一道题地讲，她的数学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陆星辞递给她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奖励你的。”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最后一丝燥热。温景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像开了朵小小的花。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景然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成绩单，纸张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有点软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放下。她看着上面的分数，语文和历史的“第一”让她踏实，数学和英语的进步让她兴奋，这张薄薄的纸，像一张通关文牒，证明她正在一点点地融入这个世界，一点点地成为“苏清沅”。
她想起刚来时的样子——在乱葬岗上醒来时的惶恐，第一次走进教室时的手足无措，对着英语单词发音时的窘迫，被王磊挑衅时的害怕……那时的她，像只惊弓之鸟，总觉得自己是个闯入者，随时会被这个世界驱逐。
可现在，她有了能说上话的朋友，有了愿意帮她讲题的陆星辞，有了会给她做长寿面的奶奶。她开始习惯每天早上被陆星辞的敲门声叫醒，习惯林晓雨叽叽喳喳地分享八卦，习惯历史老师提问时下意识地举起手，甚至习惯了自己偶尔冒出的、带着点“古代”痕迹的小动作。
从被动地接受这个身份，到主动地为了“苏清沅”这个名字去努力，她好像走了很长的路，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想什么？”陆星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温景然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就是觉得……好像没那么难。”
没那么难融入，没那么难进步，没那么难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陆星辞看着她眼里的光，也笑了：“本来就不难。”
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温景然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忽然有了新的期待——下次月考，数学要及格，英语要超过60分，语文和历史要保持住……她想看看，“苏清沅”还能做到多好。
路过巷口的杂货店时，她停下脚步，买了一支棒棒糖，橘子味的，是她现在最喜欢的味道。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此刻的心情，明亮而温暖。
她不再是那个在乱葬岗上惶恐不安的温景然了。
她是苏清沅，是这个院子里的小沅，是陆星辞的“亲人”，是林晓雨的朋友，是那个正在一点点进步、一点点长大的少年。
这条路还有很长，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身边有光，心里有暖，而自己，正在朝着光亮的地方，一步步往前走。
手里的成绩单被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书包最里层。这不仅仅是一张分数单，更是一份成长的证明，记录着她从惶恐到坚定，从被动到主动，从“温景然”到“苏清沅”的每一步。
未来还有很多个月考，很多次挑战，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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