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温景然就被楼下轻微的脚步声吵醒了。是奶奶起床了，脚步声轻缓，夹杂着开门的吱呀声和厨房传来的淘米声。
他慌忙从床上坐起，习惯性地想去摸自己的旧衣服，却摸了个空。昨晚换下来的t恤短裤不见了，想来是被陆星辞拿去洗了。眼下能穿的，只有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或是陆星辞临时借给她的备用t恤和短裤。
连衣裙裙摆太短，行动不便；t恤短裤虽然贴身，却总让她觉得暴露。犹豫片刻，她还是套上了t恤短裤——至少方便活动，免得在院子里走动时裙摆扫到什么，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二楼走廊静悄悄的。他扶着栏杆往下看，正瞧见陆星辞在院子里晨练。少年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正在压腿，动作舒展，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温景然的脸“唰”地红了，下意识地背过身去，心脏砰砰直跳。
在他的记忆里，男子晨练多是赤膊上阵，挥洒汗水，哪有像这样穿着整齐的？可即便如此，看到异性在院中活动，终究还是觉得“失礼”。他攥着衣角，站在走廊尽头，不知该进该退。
“醒了？”
陆星辞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带着晨练后的微哑。
温景然僵了一下，硬着头皮转过身，才发现对方早已站直了身子，手里拿着毛巾擦汗，哪里有半分“失礼”的样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夸张，脸颊烫得更厉害了，低头快步走下楼梯。
“早、早。”他含糊地打招呼，目光不敢看对方。
“早。”陆星辞笑了笑，没追问他刚才为何背过身，只道，“奶奶做了早餐，快吃吧。”
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豆浆，一碟金黄酥脆的油条，还有几个白胖的包子。豆浆的豆香混着油条的油香，钻进鼻腔，勾得人食欲大开。
温景然在桌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油条上。那东西两根一组，拧在一起，炸得金黄，看着像放大的麻花，却比麻花更蓬松。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吃食。
“这是油条，配豆浆吃最好。”奶奶端着一碟咸菜走过来，见他盯着油条看，笑着递过一根，“尝尝，刚出锅的，酥脆，小沅。”
温景然接过油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咔嚓”一声，酥脆的外壳在嘴里裂开，带着淡淡的碱香和油香，一点也不腻。
“好吃吧？”奶奶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这儿早餐都爱吃这个，配碗甜豆浆，舒坦，小沅。”
温景然用力点头，又咬了一大口，嘴里塞满了油条，含糊地说：“好吃。”
陆星辞端着豆浆走过来，放在他面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温景然接过豆浆，小口喝着。甜丝丝的豆浆滑入喉咙，中和了油条的油腻，滋味确实舒坦。他这才发现，原来简单的早餐也能这么美味。
“对了，小沅。”奶奶突然开口，手里剥着鸡蛋，语气随意地问道，“你家在哪里呀？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家里人不担心吗？”
温景然的动作顿住了，嘴里的油条突然变得有些难咽。
来了。
他最怕的就是被问起来历。家在哪里？他该说温家早已化为灰烬的老宅，还是说这个身体原主苏清沅的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豆浆碗的边缘，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家很远。出来走走，不小心迷路了。”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可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法。
奶奶看出了他的局促，眉头微微蹙起，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陆星辞打断了。
“奶奶，”陆星辞把一个剥好的鸡蛋放在温景然碗里，语气自然地说，“她之前可能受了点刺激，好多事情记不太清了。您就别问了，等她想起来再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像是在为他筑起一道屏障。
温景然的心猛地一暖，抬起头看向陆星辞。少年正低头喝着豆浆，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仿佛刚才那句解围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奶奶看了看陆星辞，又看了看温景然苍白的脸，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也是，孩子不容易。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在奶奶这儿住着，啥时候想起来了再说，小沅。”
“谢谢奶奶。”温景然低声道，眼眶有些发热。
他低下头，大口喝着豆浆，把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油条依旧酥脆，豆浆依旧香甜，可他的心里却比刚才更暖了。
这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少年，似乎总能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帮他解围。没有追问，没有质疑，只是一句简单的“记不太清了”，就为他挡去了所有可能的盘问。
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很陌生，却让他忍不住想要依赖。
早餐在平静中结束。陆星辞收拾碗筷时，奶奶拉着温景然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镇上的趣事，问他喜欢吃什么菜，全然没再提“家在哪里”的话题，小沅。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
或许，他可以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秘密，在这个温暖的老宅里，安心养伤。
至少，有陆星辞在，有奶奶在，他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独自面对所有的未知和恐惧。
他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衣服，那是他的旧t恤和短裤，在晨光中轻轻摇晃，像是在预示着某种新的开始。
或许，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
或许，他真的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暂时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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