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的铃声响起时，温景然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不是那种饿得发慌的空荡，而是带着点新奇的期待——林晓雨一早就跟他说，学校食堂的午饭“种类多到能让人挑花眼”。
“快走快走，去晚了红烧肉就没了！”林晓雨拽着他的手腕往外冲，书包带子甩得飞起。走廊里瞬间涌满了学生，蓝白相间的校服像潮水般涌向食堂方向，脚步声、说笑声、打闹声混在一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温景然被裹挟在人潮里，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放学后的雀跃，连走路的姿势都透着股轻快。他们讨论着刚才的课堂，计划着下午的活动，嘴里蹦出的“动漫”“游戏”“爱豆”等词，他一个也听不懂，却能感受到那份鲜活的热闹。
食堂比他想象中大多了，足有半个操场那么宽敞。屋顶挂着明亮的吊灯，映得地面的瓷砖光可鉴人。长长的打饭窗口一字排开，足有十几个，每个窗口上方都挂着块电子屏，红色的字滚动着显示今天的菜品，旁边还标着价格。
“我的天……”温景然站在入口处，看得眼睛都直了。
窗口里的不锈钢餐盘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堆得像小山，金黄的炸鸡块冒着热气，翠绿的炒青菜上撒着蒜末，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糖醋排骨、鱼香茄子、宫保鸡丁……甚至还有专门的窗口卖汉堡、薯条和可乐，面包的焦香混着油炸食品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食堂？简直比他以前见过的市集小吃摊还要丰盛！在温家时，即使是宴席，菜品也不过十几样，且大多讲究摆盘精致，哪见过这样热气腾腾、琳琅满目地堆在一起的阵仗？更别说古代的学堂食堂，每日不过是固定的两菜一汤，糙米配咸菜是常态，能有块肉就算改善伙食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多？”林晓雨兴奋地指着各个窗口，“左边第三个窗口的红烧肉超好吃，肥而不腻；右边那个窗口的番茄炒蛋，酸甜口的，配米饭绝了！对了，还有那个……”
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每说一样，温景然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太多了，实在太多了。红的、绿的、黄的，煎的、炒的、炸的，他光是看着就觉得眼花缭乱，更别说选择了。
“你想吃什么？”林晓雨转过头问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温景然的目光在各个窗口间逡巡，最终落在最靠边的一个窗口——那里摆着一盘清炒青菜，油少盐淡，看着最朴素，也最像他以前吃过的味道。
“那个……就行。”他指着青菜，声音有点底气不足。
林晓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就吃这个？太素了吧！你正在长身体呢，得吃点肉。”
“我不饿。”温景然找了个借口，其实是看着那些油亮的肉菜，心里有点发怵。他还没适应这个世界的饮食习惯，总觉得这样大块吃肉、大快朵颐，少了些节制。
“不行，必须吃点好的！”林晓雨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红烧肉窗口走，“就来一小份，尝尝看，不好吃再扔了也行啊。”
打饭的阿姨戴着白色的帽子和口罩，手里握着个又大又圆的铁勺子，见他们过来，嗓门洪亮地问：“要什么？”
“阿姨，一份红烧肉，一份炒青菜，两碗米饭，谢谢！”林晓雨熟稔地报着菜名。
阿姨“哐当”一声，把勺子伸进餐盘，舀起一大块红烧肉，汤汁溅在不锈钢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动作麻利得很，转眼间就把两个餐盘装满了，推到他们面前：“一共十五块五。”
温景然看着手里的餐盘，塑料材质的，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边缘印着学校的校徽。他学着林晓雨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陆星辞早上给的饭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就付完了钱。
不用付现银，不用找零，一张小小的卡片就能买到吃的。温景然觉得这世界真是神奇，连吃饭都这么方便。
找座位也成了难题。食堂里几乎坐满了人，每张桌子都围坐着谈笑风生的学生。他们的餐盘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菜，有人边吃边聊昨晚的电视剧，有人在讨论下午的体育课要测八百米，还有情侣互相喂对方吃饭，腻得让人脸红。
温景然跟着林晓雨在角落里找到个空位，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苏清沅。”
陆星辞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他的盘子里有一份红烧肉、一份鱼香肉丝，还有个煎蛋。他在温景然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餐盘里少得可怜的红烧肉，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就吃这些？”
“嗯。”温景然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青菜。味道很清淡，和家里奶奶炒的差不多，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陆星辞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碗里最大的一块红烧肉，放进温景然的餐盘里。肉块肥瘦相间，还带着浓郁的汤汁，落在白米饭上，瞬间染出一片油亮的红。
“多吃点，下午才有精神上课。”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温景然的脸“腾”地红了，想把肉夹回去，又觉得不太礼貌，只能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哟——”旁边的林晓雨拖长了语调，冲陆星辞挤眉弄眼，“陆大学霸，怎么不给我夹一块啊？”
陆星辞瞪了她一眼：“自己没长手？”
“啧啧，区别对待啊。”林晓雨笑得不怀好意，却也没真的要抢，只是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时不时用余光瞟他们一眼，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温景然被她看得更不好意思了，赶紧用筷子把那块红烧肉扒拉到米饭底下，假装没看见。可鼻尖萦绕着肉香，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地跳个不停。
他偷偷抬眼，看到陆星辞正在吃饭。他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咀嚼时不发出声音，筷子也用得很稳，和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不太一样。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照得很清晰，连睫毛的影子都落在了碗沿上。
“数学听懂了吗？”陆星辞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温景然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听懂了一点……函数很难。”
“下午放学我给你补补。”陆星辞说得很自然，像是早就计划好了，“我那有初中的数学课本，你先看着。”
“不用麻烦了……”温景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麻烦陆星辞太多事了。
“不麻烦。”陆星辞打断他，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不然下次数学老师提问，你又要站着说不出话了。”
温景然的脸更红了，想起上午数学课上的窘迫，只能乖乖点头：“那……谢谢。”
“谢什么，”林晓雨在旁边插嘴，“他要是敢不教你，我就去告诉王老师，说他欺负新同学！”
陆星辞没理她，只是看着温景然，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快吃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景然“嗯”了一声，终于鼓起勇气，夹起那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软糯的肥肉在舌尖化开，浓郁的酱香混着肉汁，一点也不腻，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他赶紧扒拉了两口米饭，把那股甜味咽下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周围的聊天声还在继续，有人在说昨晚的球赛，有人在讨论周末去哪里玩，还有人在抱怨作业太多。这些话题温景然都插不上嘴，却并不觉得孤单。他听着林晓雨和陆星辞斗嘴，看着餐盘里渐渐变少的饭菜，忽然觉得，这样的食堂，这样的午饭，好像也没那么难适应。
吃完饭，林晓雨拉着他去丢餐盘。回收处的阿姨接过餐盘，麻利地分类摆放，动作熟练得像在表演。温景然看着那些空餐盘被整齐地摞在一起，忽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吃干净的盘子，心里踏实了些。
走出食堂时，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林晓雨拉着她去小卖部买水，陆星辞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她刚才落下的纸巾。温景然回头看了一眼食堂，里面依旧热闹非凡，饭菜的香气飘出来，混着少年人的笑声，像首充满烟火气的歌。
她想，或许以后会慢慢习惯这里的选择——无论是食堂里的菜，还是这崭新的生活。而身边有林晓雨这样叽叽喳喳的朋友，有陆星辞这样不动声色照顾她的人，即使选择再多，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小卖部的冰柜“叮”地一声被打开，林晓雨举着两瓶橘子味的汽水走出来，递给他一瓶：“喝这个，解腻！”
温景然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看着陆星辞也拿了一瓶，拧开盖子时，阳光在瓶口的水珠上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这个中午，好像和以前的任何一个中午都不一样，却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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