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年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和家家户户门楣上桃符的朱砂气息。一辆青幔小车,在晨雾未散的清冷中,悄无声息地驶至皇城侧门——朱雀门。
车帘掀开,苏晚晚躬身下车。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按制式缝制的浅青色女官宫装,料子是普通的杭细,并无纹饰,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全身上下再无半点珠翠。脸上薄施脂粉,掩去了些许病容,却刻意保留了三分苍白脆弱,眉宇间带着初入宫廷的谨慎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这是墨云子为她选定的人设——一个家道中落、侥幸因“忠烈”得蒙圣恩、不谙世事却知礼守节的孤女。
前来接引的是一位面皮白净、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太监,姓常,是内务府派来的管事。
“苏掌籍,这边请。”常公公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宫内人特有的平板腔调,目光在苏晚晚身上飞快一扫,便垂了下去,做出引路的姿态。
“有劳常公公。”苏晚晚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怯意。
踏入朱雀门,一股无形的、沉重肃穆的压力便扑面而来。高耸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的蓝色带,脚下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金砖,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灰尘和某种冰冷金属的气息。往来宫人皆低眉顺目,步履匆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常公公在前引路,脚步不快不慢,恰好能让苏晚晚跟上,又不至于显得仓促。他并不多言,只在经过重要宫苑时,会低声提点一句。
“前面是乾西五所,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居所,无事莫要靠近。”
“那边是通往御花园的路,掌籍日后若有闲暇,可去走走,只是需记准时辰,莫要冲撞了贵人。”
苏晚晚默默听着,将每一处地名、每一句提醒都刻入脑中。她的目光看似低垂,实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记录着路径、侍卫巡逻的间隔、各处宫门的守卫情况。
尚仪局位于皇宫西南角,是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青砖灰瓦,不如其他宫殿富丽堂皇,却自有一股书卷沉淀的宁静气息。
院内已有几位女官在等候,年纪都比苏晚晚大些,穿着同色的宫装,神色各异。有好奇打量她的,有面露不屑的,也有眼神平静无波的。
常公公轻咳一声,扬声道:“这位是新任的掌籍女官,苏晚晚苏大人。尔等日后需同心协力,打理好局中事务,不得怠慢。”
“谨遵公公教诲。”几位女官齐声应道,声音参差不齐。
常公公又对苏晚晚道:“苏掌籍,这位是秦司籍,局中老人,日后有何不明之处,可向她请教。”他指了指其中一位年纪稍长、面容严肃的女官。
秦司籍上前一步,对苏晚晚福了一礼,语气不冷不热:“苏掌籍。”
苏晚晚连忙还礼:“日后还请秦司籍多多指教。”
常公公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留下苏晚晚与几位同僚。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一位圆脸、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女官率先打破了沉默,笑着上前:“苏掌籍一路辛苦了吧?我叫云袖,是局里的典记。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西厢那边,我带你过去?”
苏晚晚露出一个感激的、略带羞涩的笑容:“有劳云典记。”
另外几位女官也各自散了,唯有那秦司籍,又深深看了苏晚晚一眼,才转身走向正堂。
云袖是个活泼性子,一边引着苏晚晚往西厢走,一边小声介绍着尚仪局的情况。
“咱们尚仪局听着清贵,其实活儿也不少。宫里的藏书楼、书画库都归咱们管,几位小主子开蒙后的笔墨纸砚、功课记录也要经手,偶尔还要帮着准备宫宴上的礼仪程序……秦司籍是局里的主事,性子严了些,但人是不坏的,就是……”她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下去。
苏晚晚安静地听着,适时地点头,并不多问。
西厢的住处很简单,一明一暗两间屋子,陈设朴素,但干净整洁。窗外能看到一角枯寂的庭院,种着几株耐寒的松柏。
“苏掌籍你先歇着,熟悉一下环境。午时会有宫人送饭食来。未时正,秦司籍会在正堂分配近日的差事。”云袖交代完,便也告辞了。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晚晚一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宫墙分割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冰冷的、属于宫廷的独特气味涌入肺腑。
这里,就是她新的战场。
没有刀光剑影,却步步惊心。
墨云子将她送入此地,是让她“守拙”,蛰伏观察。而她,也需要利用这尚仪局掌籍的身份,尽快摸清宫中的势力脉络,找到那半枚令牌所能调动的“暗线”,并……查明苏家败落以及那桩诡异婚约的真相。
她抬手,轻轻抚过发间那根素银簪子。
金丝红宝簪已被收起,曾经的华丽与危险都被暂时封存。此刻的她,需要的是不起眼,是顺从,是如同这宫中万千女官一样,谨小慎微地活着。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睫之下,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蛰伏,不代表屈服。
她转身,开始仔细检查这间属于她的斗室。每一处角落,每一件物品,都需了然于心。
宫门已入,深似海。
而她这条鱼,不仅要在这海中活下去,还要弄清楚,这海里,究竟藏着多少吃人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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