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完全升起，为四人镀上金色的轮廓。
林劲羽立于丰达谷城头，寒风吹动她束起的长发，远处地平线上，玄月国的黑色军旗已隐约可见。十日后，这里将迎来数十万联军的铁蹄。
“将军，探马回报。”副将徐锐快步上前，递上一卷密报，“敌军先锋距城八十里，按目前行军速度，十日之期分毫不差。”
林劲羽展开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玄月国与南苑国联军号称五十万，实际兵力至少三十万。而丰达谷城守军不足五万，即便加上周边驻军也不足八万。
“粮草储备如何？”他声音低沉如闷雷。
“按大都护吩咐已加紧囤积，但...”徐锐压低声音，“赵副将昨日又放了一批商队出城，车上装的全是粮米。”
林劲羽眼中寒光一闪。赵元朗，这个三年前由兵部直接委派的副将，近来行迹越发可疑。先是阻挠城防加固，后又以各种理由放行商队。如今敌军压境，这种行为无异于资敌。
“大都护！”一名亲兵匆匆跑来，“钦差大臣杜大人已到南门，说是奉旨推行新法。”
林劲羽与徐锐交换了一个眼神。变法派与守旧派的斗争竟在这生死关头波及边关，绝非巧合。
“备马，我去迎接。”他整了整铠甲，腰间家传玉佩随动作轻晃。这枚刻有“林”字的古玉，是他从父亲——已故镇北将军那里继承的唯一遗物。
南门前，钦差大臣杜玉堂的仪仗张扬显赫。这位身着紫袍的文官见林劲羽单骑而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林将军，本官奉皇命推行新法，你竟如此怠慢？”
林劲羽下马行礼，不卑不亢：“军情紧急，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不知杜大人此来有何钧谕？”
杜玉堂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黄绢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节省国库开支，边关各镇裁军三成，军费减半，即刻执行！”
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林劲羽强压怒火：”杜大人，敌军十日后便至，此时裁军减饷...”
“林将军是要抗旨不成？”杜玉堂眯起眼睛，“别忘了，你父亲当年就是因刚愎自用被贬黜的。”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林劲羽心脏。七年前，父亲因反对宰相削减边军预算被诬陷，最终含恨而终。如今历史重演，而她竟无力反抗。
“末将...遵旨。”他咬牙接过圣旨，指节发白。
回府途中，一顶青布小轿突然拦在路中。轿帘微掀，露出一张清丽面容——城中柳氏商行的大小姐柳明玥。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柳明玥声音如清泉击石，“家父有要事相商。”
林劲羽本欲拒绝，却见柳明玥指尖露出一角密信，上面赫然盖着父亲生前挚友——现任兵部侍郎的私印。
柳府书房内，柳明玥遣退下人，从暗格中取出一叠文书：“将军请看，这是家父商队从玄月国带回的密报。”
林劲羽翻阅文书，脸色越来越沉。这些是玄月国兵部与某位“大启贵人”的往来密函，虽然没有署名，但内容赫然是献出丰达谷城的计划！
“赵元朗...”她盯着其中提到的“内应赵将军”，“果然是他！”
柳明玥轻叹：“不止赵副将一人。城中至少还有七处暗桩，都是这三年来借着商队掩护安插进来的。”她指向一幅城防图，”这些红点就是他们的据点。”
林劲羽猛然抬头：“柳小姐为何冒险帮我？”
“因为...”柳明玥从颈间取出一枚玉佩，竟与林劲羽腰间那块形制相仿，只是刻的是“柳”字，“先父与令尊是结义兄弟，这玉佩本是一对。”
林劲羽如遭雷击。父亲临终前提到的“柳兄”，竟是柳明玥的父亲！而这位富商表面经商，实则是父亲安插在民间的暗线。
“赵元朗今晚子时会在西城废仓见一个人。”柳明玥压低声音，“将军若想拿到铁证，这是机会。”
子夜时分，林劲羽身着夜行衣潜伏在废仓横梁上。下方，赵元朗焦躁地踱步，腰间佩刀不时与铠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迟了半个时辰了。”赵元朗喃喃自语。
终于，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滑入仓库。借着月光，林劲羽看清那人腰间别着一块铜牌——玄月国密探的标识！
“计划有变。”黑衣人声音嘶哑，“大军八日后便到，你要提前开城门。”
赵元朗皱眉：“不是说好十日后吗？杜大人那边...”
“杜玉堂不过是枚棋子。”黑衣人冷笑，“真正的大人物要的是林劲羽的人头，和变法派的彻底失势。”
横梁上，林劲羽屏住呼吸。朝中竟有人为扳倒变法派不惜通敌卖国！而杜玉堂的裁军令，分明是要让丰达谷城不攻自破，好将战败罪责推到变法新政上。
“我需要更多黄金。”赵元朗突然说，“守城军中有不少林家的死忠，收买他们需要钱。”
黑衣人抛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是定金。城破之日，另有重赏。”
就在赵元朗弯腰捡钱袋时，林劲羽的玉佩突然从衣领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
“什么人？”黑衣人敏锐抬头。
林劲羽知道无法再藏，索性纵身跃下，长剑直取黑衣人咽喉。那人反应极快，侧身避开要害，肩膀被剑锋划破。
“林劲羽！”赵元朗骇然拔刀，却犹豫了一瞬。
这一瞬足够黑衣人逃脱。他甩出一把毒砂，趁林劲羽闪避时撞破窗户遁入夜色。
仓库内，赵元朗面如死灰：“大都护，我...”
“是谁指使你的？”林劲羽剑尖抵住赵元朗咽喉，“朝中那个大人物是谁？”
赵元朗突然狞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说罢咬破口中毒囊，转眼间七窍流血而亡。
林劲羽呆立片刻，迅速搜查赵元朗尸身，只找到半块被血浸透的纸条，上面依稀可见“城破之日，宰相...”几个字。
宰相？当今宰相韩德正是变法派领袖，怎会通敌？除非...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除非真正的幕后黑手要嫁祸于宰相。
回到将军府，林劲羽彻夜未眠。黎明时分，他做出一个大胆决定：抗旨不遵。
“徐锐。”他唤来心腹，“秘密调集所有可信的将士，按这份名单清除城内暗桩。”他递出柳明玥给的城防图，“再派人快马加鞭去京城，把这封信交给兵部侍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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