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翔环视一圈,那些刚才还激动不已的下属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量化投资的纪律性,就体现在这里——它强制我们屏蔽情绪,也包括屏蔽这些外部的、无法被模型量化的‘杂音’。我相信我们的模型,胜过相信任何人的‘内幕消息’。模型可能会阶段性失灵,可能会跑输市场,这很正常。但一个因为噪音而不断自我怀疑、频繁修改策略的基金,死得更快。”
许天翔的身体微微后靠,语气带着一丝与刘犇如出一辙的、经历过无数次市场淬炼后的笃定:
“高手之间,或许策略迥异,但顶级的共识只有一个:在自己的逻辑未被证伪前,像磐石一样守住自己的位置。 市场最终奖励的,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坚韧、最忠于自己系统的人。”
“所以,”他斩钉截铁地结束了发言,手指在键盘上敲下确认键,屏幕上的绿色板块纹丝不动,“放弃科技?调仓去追那些飘忽不定的消息?不可能。散会,各回各位,执行既定策略。”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随即默默收拾东西离开。许天翔独自坐在那里,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他或许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一位叫刘犇的高手说着与他异曲同工的话,但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片资本的丛林里,能活下来并走到最后的,永远是那些能听见自己内心鼓点,并且坚定不移走下去的孤狼。
Z先生的群里,还有一个股市高手,他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在群里大家都叫他辉律。
今年的冬天,寒意尚未从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完全褪去。辉律师坐在国贸三期高层那间可以俯瞰半个cbd的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红木桌面。窗外是明媚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但阳光似乎穿不透这间合伙人办公室内凝滞的空气。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新收到的季度合伙人会议纪要。他的目光在几行字上停留了片刻:“……鉴于部分业务线资源投入与产出效益未达预期,后续项目分配将更侧重于核心客户维护及头部项目攻坚……”
措辞严谨,无可指摘,但他清晰地读懂了字里行间的意味:他被边缘化了。
曾经,他也是这家名为“众诚”的律师事务所里锐意进取的明星合伙人,凭借几个漂亮的并购案站稳脚跟。
但不知从何时起,风向变了。其他几位更擅长搞关系、拉帮结派的合伙人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优质案源、肥硕的项目,像经过精密计算般,绕过他,流向他们的团队。
内部会议上,当他提出开拓新兴科技企业法律风险防控业务时,回应他的是礼貌性的沉默和几道难以察觉的、带着怜悯或讥诮的目光。
那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厚重的棉花墙上,无力感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他们更热衷于在已有的蛋糕上争抢更大的份额,陷入无休止的内部报价竞争、客户关系维护的内卷之中,乐此不疲。
辉律师尝试过融入,但终究觉得格格不入,他那点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对于法律业务本身的执着,在那种赤裸裸的利益算计面前,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名为“Z先生书友群”的炒股群。群主Z先生,一个神秘而极具洞察力的人物,喜欢写书,在番茄上写炒股的书,喜欢群里发表一些不能对外说的经济谬论,自称经济学邪修,但每次发言都一针见血。
辉律师记得Z先生很久前说过的一段话,在他心里刻下了印记:“在存量市场里内卷,就像一群人在一个越来越小的池塘里拼命扑腾,水花再大,也溅不出池塘。
消耗自己,最多争当个稍微肥一点的困兽。真正的出路,永远在池塘之外,在别人尚未察觉或者不敢轻易涉足的广阔水域。”
这句话,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辉律师当时的迷茫。
他意识到,在律所这个“小池塘”里,他或许很难再掀起什么大风浪了。与其耗尽心力与人缠斗,不如将目光投向外部。
几年前,他开始将一部分积蓄和精力投入股市,另一个没有硝烟,但规则相对更“公平”的战场——这里只认眼光、胆识和对规则的洞察,至少理论上是如此。
此刻,他正面临一个关键的选择。年初的市场,弥漫着一种稳健保守的气息。“中特估”概念——那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国企改革题材,以及看似估值低、分红稳的银行、券商股,是群里大多数人和市场主流资金追逐的方向。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群友们的讨论:
“还得是‘中字头’,安全垫厚!”
“券商股蠢蠢欲动了,牛市旗手不会缺席!”
“银行股分红率都超过理财了,拿着安心。”
辉律师的手指划过这些信息,内心却毫无波澜。跟随大众?那和在律所里内卷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个战场继续拥挤而已。他要的,是突破,是那种跳出框架、发现新大陆的颠覆性可能。
他的目光在自选股列表上游移,最终定格在一个相对冷清的板块——北证50指数。这个为北北市交易所精选企业设立的指数,在主流投资圈里,讨论度远不及大夏主板和甚至科创板。一个关键的门槛将它和绝大多数散户隔绝开来:50万的证券资产开户条件。这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过滤掉了市场上最躁动、也最容易被情绪驱使的那部分资金。
辉律师点开北证50的成分股列表,一家家公司仔细研读。这些公司大多聚焦于“专精特新”——专注于细分市场、创新能力强、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中小企业。它们规模不大,名气不响,很多甚至听起来有些陌生和枯燥:做精密轴承材料的、研发工业级无人机的、攻克特定领域工业软件的……它们的估值水平,相较于那些在聚光灯下的主板、创业板同行,低得让人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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