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司空没有回应蒋云飞发出的“邀约”，反而是把话题拽回青珏身上。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画面里青珏的惨状，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就因为这个？泰豪便要处决青珏？”
蒋云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声响彻在空旷的湖畔，带着彻骨的嘲讽：“没错，就因为青珏挑战了权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千年的愤懑，“泰豪容不下任何质疑，哪怕那质疑来自盘古族最得力的臂膀。在他眼里，权威比进步更重要，教条比真理更神圣。这样的统治，和腐朽的枯木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湖面的画面骤然流转，一对男女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们手牵着手站在忘川河畔，周身萦绕着温润而磅礴的灵光，那灵光如同实质般源源不断地从两人体内涌出，倾泻在荒芜的河岸上。下一秒，殷红如血的彼岸花破土而出，瞬间蔓延成无边无际的花海。
“这是曼珠和沙华。”蒋云飞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方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意，“他们怜悯那些被伏羲惩罚、化为荒魂的族人。你知道吗？荒魂无处可去，只能四处游荡，一旦魂力耗尽，就会化作幻光虫。”
蒋云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敬意。“他们冒险违反盘古族戒律，让彼岸花开满忘川河畔。这些花能吸收荒魂多余的灵晄气息，引渡他们进入忘川轮回……多么仁慈的举动啊。”
画面中，曼珠和沙华相视而笑，眼底满是悲悯，他们站在彼岸花海里，如同守护亡魂的神只。可这份悲悯没能持续太久，一道威严到令人窒息的身影骤然降临。
泰豪的轮廓在金光中显现，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扫过花海，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忘川河畔。惩罚毫无预兆地降临，灵光破碎，花瓣凋零，曼珠和沙华的身影在金光中扭曲。
蒋云飞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泰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的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意，“他用戒律束缚族人，禁止任何禁术研习，自己却偷偷修炼逆时诀。”
袁司空盯着画面里曼珠和沙华身形消散的惨状，若有所思地看向蒋云飞：“所以，你决定反抗泰豪？”
“没错。”蒋云飞重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信任了共工，把我的所有想法都告诉了他。”湖面上的画面再次切换，共工跪在伏羲面前，低着头不断说着什么，脸上满是谄媚，而他口中吐出的，正是蒋云飞的密谋。“结果，就是九道太阴神雷贯体的惩罚。”
蒋云飞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虽然如今已经换了一个躯体，但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身为姜黎之时，身体上那道狰狞的闪电状疤痕，“若非我身为盘古族战神，对泰豪还有利用价值，我的元神早该和曼珠沙华他们一样，化为荒魂了。”
袁司空的思绪瞬间飘回几千年前，那时他还是夏宇，在幻竹小径救下姜黎时，曾无意间看到过他胸口的伤疤。那疤痕如同九条扭曲的黑蛇，深深嵌入皮肉，狰狞得令人心惊。“难怪当年我救你时，你的胸膛上会有那样恐怖的疤痕。”
“这疼痛，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蒋云飞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刻骨的恨意，“从那时起，我学会了隐忍。表面上，我对泰豪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可内心深处，我从未放弃过改变这腐朽法则的信念。”
湖面的画面再次流转，这一次，不再是忘川河畔的悲情，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星际战役。星空中战火燎原，无数战舰在黑暗中碰撞，爆发出璀璨却致命的光芒。姜黎带领着盘古族战士在冥屠星的地表与九幽族展开殊死搏斗。他的剑法凌厉，每一次挥舞都能撕裂数名九幽族战士的躯体，金色的灵光在他周身暴涨，如同不灭的太阳。
“就在这次行动中，我意外发现了吉诺瓦星球，还有后卿生物。”蒋云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目光紧紧盯着湖面。
画面骤然放大，聚焦在吉诺瓦星球的一处岩石缝中，那里藏着一种微小如虫蚁的生物。“它们体型虽小，却拥有惊人的智慧和精神力。”
蒋云飞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命运的转折点，“当时，一只濒死的王后卿躺在岩石缝里，快要被战火的余波吞噬。我一时心软，滴了一滴血在它身上，没想到，这滴血不仅救活了它，还让它认我为主。”
“通过与王后卿的精神交流，我了解到了它们的秘密，寄生能力。”蒋云飞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神秘，“它们不仅能控制宿主的身体和思想，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宿主的所有技能。更妙的是，所有后卿学会的技能，都会通过精神网络传递给王后卿，而我作为王后卿的主人……”
“就能控制所有被寄生的生物。”袁司空眉头紧锁，抢先接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不是控制，是引导。” 蒋云飞立刻纠正，眼神变得严肃，“好徒儿，你好好想想，泰豪统治下的盘古族是什么样子？思想被禁锢，创新被扼杀，任何不同的意见都会招致灭顶之灾。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和谐的国度。人们可以自由思考，自由创新，不必再为一句质疑而担惊受怕，但核心的忠诚，必须确保。”
他伸出手，重重按住袁司空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曾经以为共工是我的挚友，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可他背叛了我。这让我明白，人心难测，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蒋云飞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但是，有了后卿这种生物后，我便可以用它帮我，将任何人改造成真正值得信任的人。不过，你，还有银灵子，我从始至终都没让后卿寄生在你们身上，因为你们是我最珍视的人。”
湖面上的画面渐渐消散，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水面，倒映着夜空的寒星，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交谈到深夜。
蒋云飞的声音变得柔和：“那颗陨石，就是我精心安排的。”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那颗天降陨石，便是我宏大理想付诸实践的开始。”
袁司空沉默了很久，久到幻光湖的风都停了，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挣扎：“师父，你的理想很美好，可手段是不是太过极端？用寄生生物来确保忠诚，这和泰豪用强权统治，又有何本质区别？”
蒋云飞深深看了袁司空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失望，有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区别在于目的，好徒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泰豪要的是绝对的服从，是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傀儡，任由他摆布。而我要的，是真正的和谐，是让所有人都能活得有尊严，有自由。”
他抬手，指向夜空，那里星辰闪烁，仿佛藏着无数可能：“后卿只是过渡时期的必要手段。当新秩序建立起来，当所有人都能真正理解和谐的意义，当忠诚不再需要外力约束时，后卿自然会退居幕后，不再干涉世间。”
“过渡时期？”袁司空问道。
“是的，后卿只是一种过渡手段，要实现我的理想世界，最初的阶段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只有当我的理想达成之后，你们才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所以，最初必须借助后卿的力量，先让所有生灵都臣服于我，等我的理想实现，我有办法解决掉所有生灵体内寄生的后卿，到时候大家便都能理解我了，也不会再有任何思想禁锢。”
蒋云飞说到兴奋处，突然顿了顿，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算了，跟你解释起来很费力，你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蒋云飞回复道，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失落感。
但是，很快，他的语气又变得兴奋起来，变得充满蛊惑力，仿佛在描绘一幅无比美好的画卷：“想象一下，一个没有思想禁锢的世界，一个创新不会被扼杀的社会，一个仁慈不会被惩罚的文明。人们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不必再畏惧强权，这就是我要创造的理想世界。”
“可你引发了神魔大战！”袁司空猛地提高声音，语气中带着痛心，“万千生灵因此殒命，这就是你说的和谐？”
蒋云飞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要想实现长久的和谐，流血和牺牲在所难免。”
他反问袁司空，“就像鱼州市实施的蓝天白云计划，把所有污染企业都搬离主城区，集中到专县的偏远区域。主城区的居民享受到了蓝天白云，呼吸到了清新空气，可那些专县区域的居民呢？他们要承受比以前更加严重的污染，他们的健康和利益，不就是为了成全主城区的大多数人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袁司空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
鱼州市的蓝天白云计划，他当时也觉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后来易耀辉跟他说起，乌龙能源就是因为蓝天白云计划从主城区搬到了千茂工业园区，职工们天天都在园区忍受污染，这才让大家对这个所谓的蓝天白云计划提出了质疑。
一时间，袁司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幻光湖畔的风吹起，带着阴寒的湿气，吹动两人的衣角。过了许久，袁司空才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丝警惕：“当年商朝的纣王，对女瑛大人的神像做出荒淫之举，是不是你有意设计的？”
蒋云飞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徒弟，果然聪明。”他毫不掩饰，坦然承认，“没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怪只怪那纣王欲望太重，经不起诱惑。我只是告诉他，只要按照我说的方式去做，不久之后便能抱拥绝色美人。他便像着了魔一样，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蒋云飞顿了顿，解释道：“盘古族想要对抗命运，削弱殷商王室血脉中的凤灵之气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可那帮老家伙畏首畏尾，说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既然他们要理由，那我就给他们制造一个理由，让他们能安心地惩戒殷商王室。”
袁司空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师父，声音有些干涩：“所以，之前你看似好心，冒着违反泰豪戒律的风险，交出那块融有暗黑能源的星髓金，救治白音公主，也是提前策划好的吧？”
“当然。”蒋云飞坦然点头，没有丝毫愧疚，“若不是我拿出那块星髓金，白音公主怎么可能有机会复活？我帮那么多人实现了让她复活的心愿，借由复活后的她帮我做些事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白音公主后来会失控，莫非也是你在操控？”袁司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没错。”蒋云飞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在交给女瑛炼化的那块星髓金中，融入了后卿细胞组织和我血液的结晶。虽然后卿无法寄生青丘之人，但经过这种方法复活后的白音，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被我控制。”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也正是因为如此，我知晓了很多青丘秘法的原理，那些被青丘视为不传之秘的东西，如今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后来白音被封禁，那位炉鼎傀儡妲己依然能在殷商翻云覆雨，想必也是你的功劳吧？”袁司空的目光紧紧锁住蒋云飞，“你在被封印于蚩尤冢的时候，元神应该就已经苏醒了，妲己后来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都是受你操控的，对不对？”
蒋云飞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还有一丝释然：“我说过，要实现长久的和谐，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若非如此，殷商怎么会被西周取代？命运的磁场又怎么会受到重创？”
他看着袁司空，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虽然涿鹿之战时候，你凭借地书的优势打败了我，用劫火焚毁了我大部分的躯体，但我的元神却藏在仅存的头颅中，安然无恙。就算你们把我封印在蚩尤冢，也无法阻止我操控王后卿，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按照我的意志办事。”
袁司空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他看着蒋云飞，声音艰涩：“三千七百年前那场‘西陵之乱’，想必也是你的杰作吧？”
“好徒儿，那你可就误会我了。”蒋云飞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那件事情与我无关。只是当时，王后卿寄生在了一个西陵族人的躯体里。孟星宇与三十六鬼师决斗的时候，我操控他偷偷保留了梦殇之阵的设置方法，还有最后一颗梦魂莲的种子，然后，他便溜之大吉。”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两千多年前的荧惑教，的确是我的手笔。”蒋云飞的声音里带着对人性的鄙夷，“怪只能怪世间的人类贪欲太重。一听说自己有机会获得异能，便把被王后卿寄生的教主视为衣食父母，对他言听计从，甘愿受我操控。”
蒋云飞的目光扫过夜空，仿佛看穿了千年的时光：“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人类的劣根性从来不曾更改。贪婪、自私、虚伪，这些东西，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我操控王后卿，设计出了可以跨越星际障碍，直接与火星上的魔族通灵的黑晶魔石。”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通过黑晶魔石，我取得了与火星魔族的意识联系，也知道了火星上存在着奇异能源，正是那种能源，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下依然可以存续。”
蒋云飞补充道：“再加上泰豪他们绝地天通之时，阴差阳错地将一些空间裂隙碎片散落到了本来被打碎的通道之中，让通道重新连通。所以，我便有了让火星魔族重返地球的打算，而我需要做的，只是破坏通道出入口的封印而已。”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只可惜，当年收录的教众太过高调，行事张扬，以至于荧惑教组建没多久，就被烟水阁和雾花谷联手剿灭了。”
蒋云飞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所以这一次，我亲自组建荧惑教，一切都低调行事，才有了如今遍布各行各业的众多教众。他们，都是我理想国的基石。”
袁司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五百年前，害得步惊鸿折损命魂四魄的那场溟州之乱，也是你操控王后卿导致的吧？”
“不能说完全是因为我。”蒋云飞摇了摇头，语气中没有丝毫愧疚，“我只是操控王后卿制造出了缚魂石。凡是被缚魂石所吸引的人类，都可以直接与火星的魔族通灵。只要这个人类被魔族提出的诱人条件所吸引，便会沦为对方的奴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谁让那处的封印有个弱点，便是见不得血腥之气的能量场？所以那群沦为魔族奴隶的蜗国人才会在溟州大开杀戒，沾染血腥，用百姓的血灵之气破坏封印。”
蒋云飞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如果那群人能够抵挡住诱惑，明州的无辜百姓也不至于丧命，步惊鸿也不会枉死。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怪不得别人。”
袁司空沉默了，他看着蒋云飞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只觉得一阵荒谬。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所以，你虽然被禁锢在蚩尤冢，但这几千年来，地球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了如指掌。”
蒋云飞的目光望向夜空，那里星辰黯淡，仿佛映照出他心中的黑暗。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望：“正因为我都了如指掌，看遍了人类的劣根性，才对这个星球愈加失望。”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几千年过去，人类建起了高楼大厦，创出了各种看似先进的科技发明。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他们依然贪婪、自私、残暴。我通过王后卿的眼睛，看过太多太多。政客的谎言，商人的欺诈，普通人的冷漠。父母抛弃子女，朋友背叛兄弟，爱人反目成仇……从古至今，从未改变。”
袁司空眉头紧锁，忍不住反驳：“人性有黑暗面，但也有光明。善良、勇敢、正义……这些东西，同样存在于人性之中。”
“光明？”蒋云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在幻光湖畔回荡，“能把人性的阴暗全部驱散吗？”
他猛地收住笑，目光死死盯住袁司空，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挑衅：“你曾经为人类做了那么多。为他们铲除魔物，护佑一方平安；为他们平息水患，让他们安居乐业。可这些人类是如何对你的？”
蒋云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痛心疾首：“当你展现出超越常人的力量时，他们称你为怪物，对你避之不及；当你承袭了青丘的力量，导致身体异变时，他们造谣生事，说你是为了贪求神力，不择手段。”
他一步步逼近袁司空，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人性有光明面？那你证明给我看。”
蒋云飞的语气带着一丝疯狂的期待，还有一丝决绝，“找出一个绝对真正无私、纯粹善良的人。只要你能找到，我就承认你说得对，也承认我的方法错了。”
幻光湖畔的风再次变得凛冽，袁司空看着蒋云飞眼中的偏执与疯狂，又想起了那些被战火吞噬的生灵，那些因他的策划而丧命的无辜者，心中充满了挣扎。
他不知道师父的理想是否真的美好，但这极端的手段，早已偏离了和谐的初衷。可蒋云飞的质问，又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喜欢星空鉴世录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星空鉴世录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