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澈紧握的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身后是万丈深渊,前方是虎视眈眈的群狼。
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缓缓地张开了嘴,准备吐出那几个代表着屈辱与妥协的字眼。那几个字,沉重如山,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
一个清脆、冷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的屏风处,清晰地响了起来。
“等一下!”
这声音并不响亮,尤其是在这空旷威严的金銮殿内,却像是一道划破死寂夜空的闪电,又像是一柄精准无比的利刃,瞬间斩断了那根紧紧绷在所有人神经上的弦!
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龙椅之上的萧澈,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猛地卡在了喉咙里。他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身后的那扇巨大的江山社稷屏风。
屏风之后,一直安静地旁听着这一切的林晚晚,此刻正缓缓地站起身。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与恐惧。在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只有一种如同寒潭般深邃的平静,以及一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
从江南血书奏报传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冷静地观察着局势。
从摄政王的“慷慨陈词”,到百官的“为民请命”,再到萧澈被逼入绝境的“千古罪人”困局,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一幕幕上演。
她看着萧澈头顶上那个【十万火急!.gif】的猩红警报,感受着他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到此刻的无力与绝望。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但她没有绝望。
因为,她知道,这场牌局,还没有结束。
对方以为已经亮出了所有的王牌,将她的君王逼到了死角。
但他们算错了一张牌。
一张他们从未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会在此刻掀桌的牌——她,大梁的皇后,林晚晚!
她看着身边同样因为紧张而手心冒汗、脸色发白的贴身侍女若兰,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对她下达了一个命令。
若兰看着皇后娘娘那双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眼眸,心中所有的慌乱与恐惧,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毅然决然地,从屏风的侧面,快步走了出去。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声石破天惊的“等一下!”。
在满朝文武那震惊、错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小小的宫女若兰,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她一个小小的二等宫女,此刻却挺直了脊梁,面对着下方黑压压的、足以决定帝国命运的文武百官,面对着首位之上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喊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史册的话:
“皇后娘娘……有本奏!”
轰!!!
如果说刚才那声“等一下”是平地惊雷,那么此刻这句“皇后娘娘有本奏”,简直就是天雷滚滚,直接劈在了金銮殿的屋顶之上!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彻底的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白日见鬼一般,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大殿中央,身形单薄却无比倔强的小宫女,以及她身后那扇巨大的、象征着皇权与江山的屏风。
皇后?
皇后娘娘有本奏?
这是什么意思?
自大梁开国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乃是铁律中的铁律!皇后母仪天下,其职责在于统率六宫,辅佐君王,而非在这朝堂之上,与外臣议事!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龙椅之上的萧澈,此刻也彻底懵了。他怔怔地看着若兰,又看向身后的屏风,大脑一片空白。
晚晚?她要做什么?
她知不知道,她此举,将会引来何等猛烈的攻讦?她这是要将自己,置于整个朝堂,乃至天下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摄政王萧远。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眼看着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这个被他视为笼中金丝雀、根本不值一提的冲喜皇后,竟然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搅局?!
“荒唐!”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萧远的口中爆发出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
他指着若兰,厉声斥责道:“放肆!此乃朝堂议事之所,商讨的是救国救民之策!后宫嫔妃,安敢干政?!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此妖言惑众,扰乱朝纲!”
他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风,刮过整个大殿。那股属于亲王与权臣的巨大威压,如同山岳一般,朝着小小的若兰,狠狠地压了过去。
若兰被这股气势所迫,吓得脸色一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她依旧咬着牙,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步。
摄政王见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违抗自己,怒火更盛,正要下令将她拖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然而,未等他再次开口。
一个清越、冷静,却又带着一种天生威仪的声音,从屏风之后,缓缓地传了出来。
“王叔息怒。本宫的宫女,还轮不到您来教训。”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道纤丽而又无比挺拔的身影,缓缓地,从那绘着万里江山的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整个金銮殿的光线,仿佛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明亮了几分。
林晚晚身着一袭繁复华贵的皇后正装——赤色翟衣,上绣十二行五彩翟鸟纹,头戴九龙四凤冠,冠上点翠镶珠,华光流转。她的妆容端庄而肃穆,原本总是带着一丝温婉笑意的杏眸,此刻却平静如深潭,锐利如寒星。
她的仪态,万方无双。
她的气度,母仪天下!
她就那样,在满朝文武那如同凝固了一般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了御阶。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无比沉稳。高跟的凤履,敲击在光洁的金砖之上,发出清脆而又富有节奏的“嗒、嗒”声,如同战鼓,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
没有看那些因为震惊而目瞪口呆的文武百官。
也没有看那个因为她的出现而脸色铁青、眼中杀意翻涌的摄政王。
她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她径直地,走到了那张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之旁,走到了那个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之中的、她的君王——萧澈的面前。
然后,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一本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显然是连夜赶写出来的奏折,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了整个死寂的金銮殿。
那声音,清晰而又坚定,充满了无可辩驳的力量,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
“谁说国库无钱?”
“本宫,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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