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李大牛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蜷缩在床板上,像一头被抽掉了脊梁的老狼,眼神空洞而绝望。
萧澈默默地将那半个黑馒头塞回他的手里,又替他拉上了冰冷的被子。
“睡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天,会亮的。”
李大牛麻木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着这个神秘的新兵,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澈没有再多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他躺下,双眼睁着,直视着头顶黑暗的房梁。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酝酿的风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海。
冰海之下,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熔岩。
计划,必须加速!
他不再去想三天后与钱参军的“交易”,那太慢了。他要用更直接、更迅猛的方式,将这张盘根错节的罪恶之网,连根拔起!
而突破口,就是那个自以为是、贪婪愚蠢的小队长——张三。
……
三更天的梆子声刚刚敲过,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鼾声震天的大通铺,来到了小队长张三独立的小隔间外。
张三正睡得口水横流,梦里,他正拿着鞭子,抽打着那个叫“萧十三”的小白脸,抽得对方哭爹喊娘,好不快活。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了眼。
“谁?!”他警惕地低喝一声,右手已经摸向了枕头下的短刀。
黑暗中,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是我,萧十三。”
“萧十三?”张三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中烧。这小子,白天被罚了还不老实,半夜三更摸到自己房间来,想干什么?报复?
他“噌”地一下坐起身,点亮了床头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萧十三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倚在他的门框上。
“你好大的胆子!”张三压低声音怒喝道,“白天罚你罚得还不够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拖出去吊起来打?”
然而,面对他的威胁,萧澈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带着几分嘲弄和不耐烦的笑容。
他不再是白天那个逆来顺受的“新兵萧十三”,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纨绔子弟面对乡下土财主时,才会流露出的、深入骨髓的倨傲。
“张队长,”萧澈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那种“萧大官人”式的腔调,“别装了,行吗?”
“装什么?”张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头雾水。
“装穷,装横,装你只是个小小的队长。”萧澈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不屑,“我来这镇北关,可不是为了来跟你玩什么新兵老兵的游戏的。我是来‘发财’的。”
发财?
张三的脑子瞬间短路了一下。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萧澈。
灯光下,这家伙虽然穿着破烂的兵服,但那张脸,那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尤其是现在,当他不再刻意收敛,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便如黑夜中的萤火,再也无法掩饰。
“我表叔,孟威,”萧澈继续用那种欠揍的语气说道,仿佛提起镇北关最高统帅的名字,就像提起自家一个不怎么成器的亲戚,“他是个武将,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不懂‘门道’。”
他顿了顿,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张三,慢悠悠地说道:“我可是听说,在这镇北关,真正管‘财路’的,是你……和你背后的钱参军?”
张三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家伙不是来军营里受苦的,他是孟威安插进来,想要插手军需这条财路的!孟威自己是武将,不好出面,就派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侄来打前站!
妈的!这是来抢生意的!
想通了这一点,张三心中对萧澈的最后一丝忌惮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和警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三冷下脸,握紧了刀柄,“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家开的钱庄!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给孟将军面子!”
“呵呵,”萧澈被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逗笑了,他摇了摇头,像是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张队长,你误会了。你那点克扣军饷的生意,我还真看不上眼。”
“你!”张三被他轻蔑的语气气得差点跳起来。
“别急嘛,”萧澈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说了,我表叔不懂门道,但我表叔的‘表叔’……懂啊。”
表叔的表叔?
张三的脑子又一次宕机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
萧澈看着他那副蠢样,心中冷笑,嘴上却继续忽悠道:“我那位太表叔公,这么跟你说吧,他才是江南真正的‘盐铁巨商’!整个江南的盐引、铁矿,有一半都得从他手里过!你觉得,他会在乎你那点蚊子腿肉吗?”
盐铁巨商?!
张三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盐和铁,那可是大历朝最赚钱的买卖!垄断经营,一本万利!如果说他克扣军饷是捡芝麻,那人家干的就是搬金山!
他看着萧澈的眼神变了,从警惕和愤怒,变成了一种混杂了怀疑和贪婪的复杂光芒。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张三的声音有些干涩。
萧澈见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便抛出了更香的鱼饵。
“我那位太表叔公,生意做得太大了,南方的路子已经走顺了,现在想开拓一下北方的市场。”萧澈慢条斯理地说道,“军需,可是一笔大买卖。你想想,把江南的上等丝绸、好茶、精盐,运到边关来,再把北方的战马、皮货运回去……这一来一回,利润是多少?”
张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只是个小小的队长,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那利润简直不敢想象!他和他表哥钱参军辛辛苦苦克扣一年,怕是都抵不上人家跑一趟的零头!
“可……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张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当然有关系。”萧澈笑了,“这么大的买卖,自然要找本地有实力的人合作。我那位太表叔公,看上的就是钱参军手里这条‘路子’。但是……”
萧澈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张三的胃口。
“但是什么?”张三急切地追问。
“但是……他信不过钱参军。”萧澈摊了摊手,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太表叔公说了,钱参军这个人,小家子气,只知道从士兵嘴里抠食,眼界太窄,格局太小。跟他合作,怕他背后捅刀子。”
这话简直是骂到了张三的心坎里!他虽然是他表哥的狗腿子,但也时常觉得他表哥做事太抠搜,胆子又小。
“所以呢?”张三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萧澈终于图穷匕见,他凑到张三耳边,用一种充满诱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让张三无法拒绝的话:
“所以,我那位‘大老板’,想在钱参军身边,找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
他直起身,微笑着看着已经双眼放光、呼吸粗重的张三。
“事成之后,所有利润,钱参军拿三成,我老板拿四成,剩下的三成……”萧澈伸出三根手指,在张三眼前晃了晃,“……全是你的。”
张三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金元宝砸中了。
三成!那可是盐铁买卖的三成利润!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巨大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此……此话当真?!”
“当然。”萧澈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不过,合作之前,我得先验验钱参军的‘诚意’和‘实力’。毕竟,口说无凭嘛。”
“怎么验?”张三已经彻底上钩。
萧澈眼中寒光一闪,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钱参军。我要亲眼看看,他到底管着多大的盘子。”
他顿了顿,补上了致命的一句:
“我要……‘验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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