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锋的加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注入了一股寒流,瞬间改变了战场的态势。
他带来的二十名内务司精锐,单兵修为或许并非顶尖,但彼此间配合默契无比,结成的战阵更是攻防一体,暗含奇门遁甲之妙。他们不贪功冒进,也不固守一隅,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萧破军指挥的正面防线掩护下,专挑尸潮中死气最浓郁、活尸最密集的区域进行切割、穿刺,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有效地打乱了尸潮的推进节奏,减轻了正面防线的巨大压力。
而严锋本人,则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直插尸潮核心。他腰间那柄乌黑长剑终于出鞘,剑身黯淡无光,挥动间却无声无息,唯有冰冷的剑意弥漫。他的剑法简洁、直接、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每一剑都精准地斩在活尸或尸傀的关节、要害处,剑锋过处,死气溃散,残躯崩解。他更擅长寻找尸潮的薄弱节点,往往一剑便能引动连锁反应,让一小片区域的活尸陷入混乱。
有了严锋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正面防线终于稳固下来,甚至开始缓缓反推。
陆然与苏晚晴压力骤减,得以将更多精力放在清除操控节点和应对暗处的威胁上。两人配合越发默契,陆然的浩然气主攻破邪,苏晚晴的月华剑则负责牵制、净化与防护,一阳一阴,一刚一柔,竟隐隐有互补相助之妙。
在两人联手之下,剩余那几具作为节点的古尸傀相继被找出、击溃。每灭杀一具古尸傀,尸潮的协调性便下降一分,推进更加混乱无序。
然而,陆然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他始终记得那道遁走的黑影,以及那缕精纯的玄阴气息。玄云道长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布置被轻易瓦解。
果然,就在最后一具古尸傀被苏晚晴一剑洞穿眉心、散落成枯骨的刹那,异变再生!
整个尸潮,剩余至少二三百具活尸,动作齐齐一顿。随即,它们放弃了所有进攻,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同时转向,朝着远离镇远侯府的城西方向,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踉跄着退去!场面诡异至极。
“想走?”萧破军见状,就要下令追击。
“侯爷且慢!”陆然与严锋几乎同时出声阻止。
陆然目光凝重地望着迅速退入街巷阴影的尸潮尾部:“对方主动退走,恐有陷阱。且这些活尸已无大用,追击反而可能分散兵力,落入圈套。”
严锋收剑归鞘,冷冷道:“操控之人意在拖延、消耗,或另有图谋。追击无益。”
萧破军也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下令道:“各部固守防线,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斥候队远远哨探,不可深入!”
危机暂时解除,但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死气与焦臭血腥味,却久久不散。侯府门前街面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燃烧后的焦痕、破碎的尸块、以及干涸发黑的血迹。军士们开始默默打扫,许多人脸上依旧残留着后怕与疲惫。
陆然、苏晚晴、萧破军、严锋四人聚于门楼之下。
“严大人此番援手,萧某代平海郡将士百姓,谢过了。”萧破军对严锋郑重抱拳。无论此前有多少猜忌,方才并肩御敌,严锋及其部属的表现无可挑剔。
严锋摆了摆手,面色依旧冷硬:“分内之事。倒是这些活尸……陆先生方才所言‘上古跨界大阵’、‘冥渊之力’,还请详说。”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然,显然对此极为重视。
陆然略一沉吟,将葬尸谷内冥祠、上古大阵、守墓人警告以及自己对玄阴教以全城生机死气驱动大阵的推测,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严锋。这次他并未隐瞒守墓人的存在,但也点明其超然物外,不欲多涉凡尘。
严锋听得极其认真,狭长的眸子中光芒闪烁,待陆然说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冥渊之秘,于内务司最古老的卷宗中仅有只言片语记载,语焉不详,只道是‘万灵终末归宿,不可触及之禁忌’。不想,竟在平海郡重现端倪。”
他看向陆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陆先生似乎对冥渊之力,颇为了解?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克制?”
陆然坦然道:“晚辈所修功法特殊,恰对阴邪死寂之力有所克制。至于冥渊,也只是从守墓前辈处听闻一二,知其恐怖,远非我等眼下所能应对。”
严锋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功法细节,转而道:“按先生所言,那玄云妖道驱动尸潮,恐怕并非为了攻陷侯府,而是另有所图。”
“正是。”陆然颔首,“尸潮聚集于此,虽造成混乱与杀伤,但其真正目的,或许是借厮杀与死亡,进一步催化、凝聚此地的死气怨念,为那大阵提供‘养分’。同时,也将我们的注意力牢牢牵制在此地。”
“声东击西?”萧破军浓眉一挑,“难道他的目标,是郡城其他要害之处?粮仓?武库?还是……城门?”
崔琰此时也匆匆赶来,闻言脸色一变:“下官这就加派人手,巡视各处!”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从城西方向奔回的斥候踉跄冲至近前,嘶声禀报:“侯爷!诸位大人!城西……城西乱葬岗方向,有冲天血光升起!还有……还有鬼哭狼嚎之声,方圆数里皆可闻!靠近查探的兄弟……只回来属下一个,其余皆不知所踪!”
乱葬岗!血光!
众人脸色齐变。那里正是之前汇报中,坟茔被大规模挖掘之处!
“果然!”陆然眼神一寒,“尸潮退向城西,是为了回归‘源头’!玄云在那里,必有更大动作!”
严锋当机立断:“事不宜迟!崔郡守留守城内,稳定局势,安抚百姓,继续清除零星活尸隐患。萧侯爷,陆先生,苏仙子,随本使即刻前往城西乱葬岗!务必阻止妖人下一步行动!”
“好!”萧破军毫不犹豫。
陆然与苏晚晴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同时点头。
没有丝毫耽搁,四人连同严锋麾下尚能行动的内务司精锐十余人,以及萧破军精选的数十名侯府亲卫,组成一支精锐小队,不再乘坐骑兽,而是施展身法,如同道道利箭,朝着城西乱葬岗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更深,灰霾更浓。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郡守府内,崔琰正欲返回处理公务,一名心腹书吏却悄悄凑近,递上一枚以火漆密封、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竹筒,低声道:“大人,方才清理战场时,在府外墙角发现此物,上面……贴着给您的名帖。”
崔琰疑惑地接过,揭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阴冷:
“崔大人,镇远侯气数已尽,冥河将渡,何不早择良木?今夜子时,东城隍庙后静室,恭候大驾,共商‘平安’之策。——玄云,顿首。”
崔琰的手,猛地一颤,纸条险些脱手。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又迅速涨红,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玄云……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离间?威胁?还是……他真的认为,自己会就范?
冷汗,悄然浸湿了崔琰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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