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十年未变的竹海,在墨规踏入结界的那一刻,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欢迎少主人的归来。只是,这份宁静之下,潜藏着与往日不同的肃杀。楼阁依旧,一尘不染,显然是苏默定期派人打扫的结果,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由父母亲手布下的灵韵结界,似乎比离开时微弱了些许。
“结界的力量在流失。”玄龟从墨规袖口探出脑袋,龟甲上的玄纹闪烁不定,“看来暗域的人来过,虽然没能突破,但持续的侵蚀消耗了结界本源。”
墨规心中一紧,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那里是听雪楼的核心,也是父母留下最多秘密的地方。推开沉重的木门,书房内陈设如旧,书案上那叠宣纸依旧摊开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他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万里江山图》上——这是母亲易慕仙的亲笔,笔触细腻,山河壮阔,但父亲曾笑着对他说过:“规儿,这画里藏着的,可不是眼前的江山。”
他走到画前,指尖凝聚起凝练的归墟气,轻轻点在画中那座不起眼的、与听雪楼后山有七八分相似的孤峰之上。归墟气触及画卷的瞬间,画卷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最终在孤峰处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一股吸力传来,墨规没有抵抗,下一刻,他已被卷入一个奇特的密室之中。
密室不大,四壁皆是冰冷的玄石,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非金非玉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归墟剪的纹路,背面则是星辰塔的徽记。令牌下方,压着一本薄薄的兽皮册子,封面上是父亲剪径客那熟悉的、带着三分不羁七分凌厉的字迹——《双塔巡天录》。
“果然在这里。”墨规拿起令牌,入手温润,同时与腰间的归墟剪、怀中墨辰那半块星辉玉佩(离开东海前,凌汐用秘法将玉佩灵力拓印了一份给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翻开《双塔巡天录》,开篇便是父母留下的寄语:
“吾儿规、辰,见字如面。此令为‘巡天令’,可感应双塔气机,指引尔等寻得归墟、星辰二塔真身。然,双塔乃上古神物,自有灵性,非仅凭血脉可获,需经考验,明心见性,方可得其认可。《巡天录》所载,乃我二人游历诸天,探寻双塔踪迹所得之线索,亦有应对暗域‘蚀’之力的一些心得,望尔等慎之、用之。”
墨规迫不及待地翻阅下去,书中不仅详细记载了归墟塔九层可能对应的考验方向(虽语焉不详,但提及第一层考“裁虚”,第二层考“守心”,第三层及以上则与“法则”、“本源”相关),还提到了星辰塔同样分九重,主“引星”、“定轨”、“破界”之能。更让他心惊的是,父母在录中明确提到,暗域所求的“诸天裂隙”,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上古一场大战后,被双塔之力强行封印的一处破损的“世界胎膜”,裂隙之后,连接着一个充满毁灭与吞噬欲望的“虚无之暗”。暗域之主,自称“暗星”,便是得到了“虚无之暗”的一丝气息,妄图打开裂隙,接引其降临,重塑诸天。
“原来,敌人来自世界之外。”墨规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这已不仅仅是江湖恩怨,而是关乎此方世界存亡的劫难。
他继续翻阅,在《巡天录》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幅以灵光勾勒的复杂地图,地图中央是听雪楼,向外辐射出数条光路,其中两条最为明亮,一条指向西域星陨崖方向(与墨辰所得线索吻合),另一条则指向,北海极寒之地?
“北海?归墟塔的线索为何会在北海?”墨规皱眉。据他所知,归墟之力深沉磅礴,多与大地、深海相关,与极寒似乎并无直接关联。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巡天令突然震动起来,背面的星辰塔徽记亮起,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光影中,墨辰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似乎在一处巨大的地下遗迹中穿梭,身后有数道黑影紧追不舍,而她颈间的星辉玉佩光芒闪烁,显然在激烈对抗。光影旁,还有几行细小的星文浮现:“星轨紊乱,辰位受侵,蚀星之力,危。”
“辰辰有危险!”墨规心中一沉。这巡天令竟能跨越遥远距离,感应到墨辰的状态并示警!蚀星之力,想必就是抢夺了另一半星辰塔地图的蚀星使。
他必须尽快找到归墟塔,提升实力,才能去帮助妹妹。但北海之行事关重大,且路途遥远,危机四伏。
“或许,可以用它。”墨规想起了从水心窟隐藏层得到的“墟光镜”。楚狂客说此镜能窥见过去碎片,或许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北海线索,甚至父母当年的踪迹。
他带着《双塔巡天录》和巡天令退出密室,回到书房。将墟光镜取出,置于书案之上。这面古镜造型古朴,镜面模糊,仿佛蒙着万年尘埃。墨规深吸一口气,将精纯的归墟气缓缓注入镜中。
起初,镜面毫无反应。但随着归墟气的持续注入,镜面开始泛起涟漪般的微光,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闪现——滔天的巨浪、冰封的山川、父母并肩而立的背影、还有,一座隐藏在冰川深处的、与归墟塔外形极其相似的巨大阴影!
画面流转加快,他看到了更久远的一些片段:父亲剪径客与一位身穿北海异族服饰的老者在一座冰殿中对弈,似乎在争辩着什么;母亲易慕仙则在一片绚丽的极光下,与一只通体雪白、眸若蓝宝石的灵兽嬉戏。。。。。。
就在墨规试图看清那冰川深处的塔影时,镜面画面猛地一颤,所有的景象如泡沫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一双冰冷、贪婪、毫无感情的眼睛骤然睁开,仿佛穿透了时空,死死地“盯”住了墨规!
“嗡——!”
墟光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意念的力量顺着镜面反馈而来,直冲墨规的心神!
“不好!是暗域之主的意念残留!”玄龟惊呼,猛地从袖中窜出,龟甲玄纹大放光芒,一道厚重的玄水屏障挡在墨规身前。
“咔嚓!”屏障应声而碎,那股意念虽被削弱大半,但仍有一丝钻入了墨规的识海。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无数充满恶念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沉沦。
“恪守本心!归墟定魂!”墨规咬牙低吼,全力运转《归墟裁天诀》,丹田内的归墟气如同怒海狂涛,冲刷着那丝入侵的恶念。归墟剪也自发嗡鸣,暗金光芒将他周身笼罩,与那恶念激烈对抗。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巡天令再次震动,一股中正平和、带着星辰般浩瀚气息的力量流淌而出,与归墟气交融,共同抵御那黑暗意念。这似乎是母亲留下的后手,专门为了应对此类情况。
良久,那丝黑暗意念终于被彻底驱散。墨规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墟光镜则彻底黯淡,裂痕遍布,显然已无法再用。
“好险。”墨规心有余悸。仅仅是一丝残留的意念,就有如此威力,暗域之主的本体该是何等恐怖?
虽然墟光镜毁了,但并非全无收获。他至少确认了北海确实有归墟塔的重要线索,那座冰川下的塔影极有可能就是归墟塔的一部分,或者与之紧密相关。而且,父母显然在北海活动过,并与当地的势力有所接触。
他调息片刻,待气息平稳后,拿起巡天令。令牌正面的归墟剪纹路,此刻正隐隐指向北方。
“北海。”墨规目光坚定。无论是因为归墟塔的线索,还是为了探寻父母当年的足迹,这一趟,他都必须去。
他走出书房,找到正在安排弟子加固结界的苏默。
“苏长老,我需即刻前往北海。”墨规将《双塔巡天录》中关于暗域和诸天裂隙的部分简要告知,隐去了墟光镜受损的细节,“听雪楼就拜托您了。结界需全力维持,若事不可为,可带领弟子暂避。”
苏默面色凝重,他知道少楼主此行关系重大,亦知前路艰险:“少楼主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守住听雪楼。您,万事小心。”他顿了顿,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鳞片,“这是早年游历时,一位北海的朋友所赠的‘冰鳞符’,捏碎后可释放一道极寒气息,或可应对北海的一些特殊环境。”
墨规接过冰鳞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冰灵之力,点头谢过。
没有更多耽搁,墨规带着玄龟,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北上,寻找归墟塔的踪迹,并设法联系上可能在北海留下线索的父母旧识。
在他离开听雪楼结界,踏入北方官道的那一刻,怀中的巡天令再次微震,背面星辰塔的徽记上,代表墨辰位置的光点似乎稳定了一些,但依旧处于西域深处,且被一层淡淡的黑气所环绕。
兄妹二人,一北一西,各自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跋涉。墨规握紧归墟剪,感受着北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召唤,眼神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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