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议事厅的急报如惊雷炸响,硬生生劈碎了厅内的沉凝。
刚从落雁坡拼死赶回的斥候浑身浴血,断裂的左臂用浸血的破布草草缠绕,暗红的血渍浸透布料,顺着指尖一滴滴砸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细流,触目惊心。
他踉跄着扑到案前,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双手死死撑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带着濒死的喘息与极致的恐惧:“将军!苏先生!皇帝大军……已突破外围三道袭扰防线,距朔方城不足三百里!”
厅内众人脸色骤然剧变,桌椅碰撞声、倒抽冷气声交织在一起。
按联盟部署,游骑营昼伏夜出袭扰粮道,本应能拖延禁军至少五日,可如今敌军进军速度远超预估,显然那些袭扰如同隔靴搔痒,未对敌军造成半分实质阻碍。“怎么可能?”负责游骑营调度的将领失声追问,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十万大军奔袭千里,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该疲了,怎会毫无疲态?”
“不是大军……是那车驾!是那妖物!”斥候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溅在案上的舆图上,晕开一团暗红,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仿佛那诡异景象还在眼前盘旋,“末将拼死摸到敌军侧翼侦查,那几辆黑布车驾周围的布幔,竟在行进中无风自动,鼓胀得如同充气的巨兽,覆盖范围比之前扩大了一倍不止!车驾途经之地,冻土上不仅结着寸许厚的黑霜,还渗出了粘稠如血的暗红液体,顺着车辙蜿蜒蔓延,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踩上去黏腻打滑,连战马的铁蹄都能陷进去半寸,拔出来时带着滋滋的腐臭声响!”
他捂着被黑液灼伤的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像腐肉混着蜜浆,闻着就头晕目眩,心底直窜起嗜血的狂躁!弟兄们差点自相残杀,若不是靠着符牌镇住心神,恐怕早已死在彼此刀下!那些禁军……像是被这妖异气息操控了,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眼里只剩往前冲的疯狂,连粮车跟不上、补给断绝都全然不顾,活脱脱一群行尸走肉!”
话音未落,又一名亲卫跌撞而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高举着斥候营最后传回的信号箭——漆黑的箭杆上缠着的布条,竟也沾着点点暗红液体,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瞬间弥漫整个议事厅,几名意志力稍弱的士兵已开始眼神涣散,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呼吸变得粗重急促。
朔方城的风雪骤然停歇,却陷入了更令人窒息的死寂。街巷空无一人,连犬吠都消失无踪,只有风穿过城郭的呜咽声,如同鬼魅的低语。苏晚夜独坐窗前,怀中的“光”之规则碎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冰寒刺骨,冻得她指尖发麻,连血液都似要凝结成冰。
此前与她心跳共振的温热与搏动消失殆尽,只剩纯粹的、带着极致憎恶的寒意,仿佛在抗拒某种即将到来的恐怖,碎片表面甚至凝起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就在此时,一段清晰无比、却又晦涩难懂的低语,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硬生生钻入神智,带着无数阴魂的呢喃与哀嚎,充满了亵渎神明的意味,重复往复,字字诛心,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盛宴……即将开始……碎片……归位……黑暗……永存……”
苏晚夜猛地捂住头颅,剧痛如钢针穿刺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规则碎片的冰寒顺着经脉飞速蔓延全身,却在识海边缘筑起一道金色屏障,死死护住她的神智不被吞噬。
她挣扎着推开窗,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甜腥气,反而将那股腐臭与甜腻的味道送得更远。
望向南方漆黑的天际线,那里仿佛被墨汁彻底浸染,看不到半点星光,一股庞大、污秽且充满毁灭恶意的能量波动,正如同海啸般滚滚而来,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
那股波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吞噬一切、腐化万物的气息,仿佛要将整个北境都卷入黑暗的漩涡。苏晚夜瞳孔剧烈收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恐怖力量的源头,正是皇帝銮驾所在的方向——那被黑布层层包裹的“永巷封印物”,在暗红液体的滋养、甜腥气息的催化下,在无数生灵的怨念与血气加持下,正一点点挣脱最后的束缚,从沉睡中苏醒!
它不再是被动的封印物,不再是需要依附容器的邪祟,而是即将吞噬天地的黑暗巨兽。
南方的地平线上,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暗红,那不是黎明的曙光,而是血与黑暗交织的不祥征兆,如同巨兽睁开的猩红瞳孔。皇帝的銮驾,已近在咫尺;那苏醒的黑暗核心,已张开饕餮巨口,露出獠牙。
黑潮,将至!
北境的最后一道防线,即将迎来最残酷的冲击。这场对决,早已无关皇权争夺,无关疆土划分,只关乎光明是否能存续,天下是否还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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