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赵氏的涵碧园之宴,如同一面铜镜,将江南世家的复杂心态映照得淋漓尽致。
赵崇明的试探与隐忍,席间诸家的观望与算计,以及那名暗藏玄天教符印的灰衣老仆,都让苏晚夜清晰意识到:世家博弈绝非简单的“顺我者昌”,而是一场关乎利益、信任与生存的多重角力。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交锋,虽未彻底敲定江南世家的最终归属,却为苏晚夜摸清了各方底牌与软肋。
此后,她果断摒弃“一刀切”的强硬姿态,转而推行“恩威并施、分化瓦解”的灵活策略,将世家势力的拉拢与制衡,深度纳入联盟南下的整体布局。
对于态度开明、早有反玄之心的世家,苏晚夜选择以“诚”为引、以“利”为桥,给予足够的信任与实打实的权益。
江东陆氏,便是这一策略的核心受益者。陆氏世代书香传家,虽无豢养私兵的传统,却掌控着江南半数漕运水道与三大粮仓储量,其商船网络遍布长江中下游,是江南名副其实的“衣食命脉”。
更重要的是,家主陆景渊曾担任过朝廷漕运使,因坚决反对玄天教“新政”中增加漕运苛税、垄断粮食交易的举措,被罗织罪名罢官归乡,对玄天教的暴政积怨已久。
苏晚夜深知,拉拢陆氏,不仅能解决南下大军的粮草转运难题,更能借助其声望撬动江南士林与商贸阶层的支持。她并未像对待普通归附者那般居高临下,而是亲自提笔,写下一封措辞恳切的书信,遣星火阁资深联络官登门拜访。
信中,苏晚夜既表达了对陆景渊刚正不阿的敬佩,也坦诚了联盟当前的粮草困境,更提出了“权责对等、利益共享”的合作框架——联盟将正式颁布法令,保障陆氏合法的漕运与商贸权益,严禁任何军队或地方官吏滋扰其商队与粮仓;同时,开放联盟军中层官职与地方吏治岗位,吸纳陆氏子弟中精通兵法、算学、吏治者入仕,让其深度参与粮草转运调度、地方民生治理等核心事务,真正拥有话语权。
陆景渊收到书信后,闭门沉思三日。他深知乱世之中,世家的存续要么依附强权,要么自立门户,而玄天教早已失尽人心,朝廷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苏晚夜的提议,既保留了陆氏的核心利益,又给予了家族参与乱世重建的契机,远比待价而沽更为稳妥。最终,他亲自登门拜访苏晚夜,敲定合作事宜。
作为回报,陆氏当即敞开三大粮仓,为南下大军提供了足足三个月的粮草补给,价值百万石;同时,将其遍布江南的漕运网络与商船队全数交由联盟调度,为星火阁传递情报、转运军械物资提供了绝佳掩护——那些往来于江河之上的商船,船底暗舱中藏着的不仅是盐铁粮草,更有各地军情密报与“夜煞营”精锐小队,成为联盟在江南水域的隐形臂膀。
陆氏与联盟的成功合作,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迅速引发连锁反应。江南各地一批中等世家,如掌控着苏州丝绸贸易的沈氏、经营着徽州笔墨纸砚的詹氏等,见陆氏获得如此优厚的待遇,又目睹联盟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纷纷主动遣使投诚。他们或献上粮资马匹,或开放自家商道驿站,或遣家族子弟入营效命,以自身资源换取联盟的庇护与参与权。苏晚夜对这些投诚世家一视同仁,按其贡献大小分配权益,让“合作共赢”的理念深入人心,江南世家的阵营中,渐渐形成了一股支持联盟的中坚力量。
而对于那些首鼠两端、企图待价而沽,甚至暗中与朝廷、玄天教勾连的世家,苏晚夜则毫不手软,祭出雷霆手段,以儆效尤。浙西钱氏与皖南吕氏,便是这场震慑行动的典型目标。
浙西钱氏,世代盘踞杭州府周边三县,掌控着当地的盐矿与水运码头,家主钱世昌贪婪狡诈,向来奉行“墙头草”策略。
表面上,他派人向苏晚夜献上厚礼,声称愿归附联盟,暗地里却早已与玄天教江南分舵勾结,不仅私藏了三名遭朝廷通缉的玄天教骨干逃犯,还利用自家码头为其传递军报、转运禁运的军械物资。星火阁早已暗中布网,通过潜伏在钱氏商队中的内线,搜集到了钱氏通敌的铁证——包括与玄天教分舵往来的密信、藏匿逃犯的地点分布图,以及转运军械的账目明细。
时机成熟后,苏晚夜下令“夜煞营”精锐小队连夜行动。百名黑甲士兵趁着夜色掩护,悄然潜入钱氏庄园,如同鬼魅般突破了庄园的三重防线。
彼时,钱世昌正与玄天教联络官在密室中饮酒密谋,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破门而入的“夜煞营”士兵当场擒获。士兵们在庄园地窖中搜出了藏匿的三名玄天教逃犯,以及大量密信、罪证与违禁军械。
次日清晨,苏晚夜下令在杭州府城门口设立法场,将钱世昌与玄天教联络官、逃犯一同公开问斩,宣读其通敌叛国的罪状。同时,将钱氏家产半数充作军资,半数分给被其兼并土地的贫苦百姓——那些因钱氏垄断盐矿、抬高盐价而流离失所的灾民,捧着分到的粮食与土地契约,无不感激涕零,对联盟的支持度愈发高涨。
与钱氏的“通敌”不同,皖南吕氏的罪行更多在于为害地方、鱼肉百姓。吕氏家主吕承宗凭借家族势力,在皖南三郡大肆兼并民田,短短数年便侵占良田万亩,致使数千农户失去生计;他还借着乱世囤积居奇,将粮食价格抬高十倍,逼得无数百姓卖儿卖女;更纵容自家私兵劫掠过往商队、欺压相邻小家族,民怨沸腾到了极点。星火阁收到的百姓控诉状,堆满了整整一个木箱。苏晚夜深知,这类世家不仅是联盟的潜在威胁,更是动摇民心的毒瘤,必须彻底铲除。
考虑到吕氏私兵人数众多,且盘踞在易守难攻的吕氏城堡中,苏晚夜并未动用“夜煞营”,而是调动了归附联盟的江南义军——这支由当地灾民与商贩组成的义军,对吕氏的暴行早已恨之入骨,作战积极性极高。
苏晚夜下令义军围困吕氏城堡,断绝其粮道与水源,同时派人向城堡内的吕氏私兵喊话,晓以利害,承诺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起初,吕承宗还妄图负隅顽抗,指挥私兵凭借城堡高墙反击,但义军人数众多,且得到了联盟提供的攻城器械支援,日夜猛攻不止。
城堡内的私兵本就多是被强征入伍的农户,早已军心涣散,在义军的攻势与劝降之下,纷纷倒戈。最终,吕氏城堡被攻破,吕承宗见大势已去,在书房中畏罪自缢。
联盟接管了吕氏控制的粮库与万亩田产,将粮食全数用于赈济皖南灾民,田产则归还给原本的农户,还颁布法令严禁世家非法兼并土地,赢得了皖南百姓的衷心拥戴。
钱、吕二氏的覆灭,如同两声惊雷炸响江南大地,震慑力远超千军万马。那些原本观望犹豫、试图投机取巧的世家,亲眼目睹了顽固不化者的下场——钱氏富可敌国,却因通敌而满门获罪;吕氏势力庞大,却因害民而身死族灭。他们终于明白,联盟的“合作诚意”绝非无底线妥协,“清君侧”的大旗之下,容不得任何暗通敌寇、为祸百姓的行径。一时间,江南各州郡的世家纷纷收敛心神,一改往日的傲慢与观望,不仅主动献上重金粮资表忠心,还遣家族中的优秀子弟入营效命以及开放自家的私兵训练营供联盟整训,再也无人敢暗中作祟。
就连当初态度暧昧的云梦赵氏,也主动遣长子赵文博入盟,担任粮草转运使,以示归附之心。
苏晚夜的策略,精准地击中了世家的核心诉求:既要保障自身利益不受侵害,又要规避乱世带来的生存风险。她以“合作”为诱饵,给予开明世家足够的发展空间与话语权;以“雷霆”为震慑,让投机者付出惨痛代价;更以“民心”为根基,通过打击恶霸世家、归还民田、赈济灾民,赢得了底层百姓的支持,让世家失去了作乱的土壤。
至此,联盟与江南世家的合作根基初步奠定。江南的粮草、漕运、商道尽数纳入联盟掌控,后方防线固若金汤,南下大军再也无后顾之忧。苏晚夜站在河阳州的指挥中枢,望着南方腹地的舆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前方,不仅有朝廷部署的重兵防线,更有潜藏在土地之下的深渊污染威胁。
但此刻,她已手握足够的筹码,足以应对这场注定艰难的征程。大军休整完毕,只待一声令下,便将继续南进,剑指帝国的核心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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