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焦糊的硝烟味，刮过石岭关的断墙，把昨日厮杀残留的血腥气，揉进漫天飞雪里。
北境军大营却像烧旺的火炉，处处透着沸腾的士气——安西铁骑的士兵们围坐在雪地里，铁布擦拭铁鳞甲的“哗啦”声此起彼伏，有的把磨亮的刀鞘贴在脸旁，感受冰凉金属下藏着的锐气。
林风麾下的步卒则将长矛扎进雪地，排成整齐的斜线，矛尖凝着的冰碴在微光下闪着冷光，士兵们互相捶着肩膀，谈笑里满是“今日定要拿下关隘”的笃定。
谢无妄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缠绳——那是当年他和赵破虏守西北时，赵破虏亲手为他缠的，如今绳结已被风雪浸得发硬。
他望着下方列阵的三万将士，目光扫过安西铁骑的铁鳞甲阵，扫过步卒手中的长矛，最后落在石岭关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冻硬的雪地上，清晰穿透寒风：“传我将令！赵破虏率安西铁骑为中路尖刀，直插联军心脏，破其关隘；林风领步卒分守左右两翼，护住铁骑侧后，防敌军包抄；秦烈带后备队，在关后三里设伏，截杀溃兵！今日一战，目标——收复石岭关！”
“收复石岭关！”
三万将士的呐喊震得雪原微微发颤，积雪从营帐顶上簌簌落下，砸在甲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赵破虏猛地翻身上马，长柄大刀扛在肩上，刀身映着雪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勒住马缰，声如洪钟：“儿郎们！让北狄崽子看看，咱们安西铁骑的刀，还利不利！冲！”
“驾！”
五千铁骑同时策马，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惊雷滚过平原。雪沫被马蹄溅起，在阵前形成一道白色雾帘，铁鳞甲反射的寒光穿透雾帘，远远望去，竟像一群黑色巨兽扑向敌军。赵破虏一马当先，长柄大刀带着风声落下，北狄前哨的士兵刚举起弯刀，就被劈成两半，血珠溅在雪地上，瞬间冻成暗红的冰粒。联军前哨本就因内乱人心惶惶，见这股铁骑来势汹汹，不少人丢了兵器，转身就往关隘里逃，连督战的将领都拦不住。
石岭关城头，兀术正揪着传令兵的衣领，把人提得离地半尺，唾沫星子喷在对方冻得发紫的脸上：“左贤王的人呢？让他们去支援中路！阿木尔的部队在哪？告诉他，再按兵不动，我把他的部族牧场全赏给西域人！”
传令兵脸色惨白，膝盖一软跪在雪地里，声音发颤：“元、元帅，左贤王说他的人在防备东线的北境游骑，抽不开身；阿木尔将军……阿木尔将军说战马连日行军，需要休整，暂时没法出兵……”
“废物！一群废物！”兀术气得将军令摔在地上，羊皮军令被他的靴子狠狠碾过，字迹很快被雪水晕开。他猛地抬头望向城下，只见安西铁骑已经冲到关隘下，赵破虏的长柄大刀劈向城门铁锁，“当”的一声巨响，断裂的铁环弹飞出去，砸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色铁骑像潮水般涌进关隘，北狄士兵的惨叫声顺着风飘上来，而站在他身边的西域祭司，却只是背对着战场，黑袍兜帽下的目光盯着远方的雪山，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祭司大人！快出手啊！”兀术冲过去，抓住一名祭司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和哀求，“再不出手，石岭关就丢了！”
那祭司缓缓转过头，兜帽下传来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我等的任务，是守护‘深渊之眼’，而非帮你守这无关紧要的关隘。”说罢，他轻轻挣开兀术的手，黑袍下摆扫过积雪，没有半点停顿。其他祭司紧随其后，沿着城头的阶梯走下去，竟真的弃关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慌乱的北狄士兵。
城墙上的北狄士兵见祭司撤退，最后一点斗志也散了。有的扔下兵器往城下跑，有的干脆跪在雪地里投降。林风的步卒趁机从两翼攀上城墙，长矛刺穿溃逃士兵的皮甲，血顺着矛杆流下来，滴在雪地上汇成小股暗红的水流。混乱中，兀术被亲卫架着，从关后小路仓皇逃离，连象征北狄帅权的狼头旗都忘了带走，旗杆倒在城头，被积雪慢慢覆盖。
当谢无妄踏上石岭关破损的城墙时，雪恰好停了。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下来，洒在城墙上的血迹上，暗红的血渍在雪地里画出蜿蜒的痕迹，像一条条凝固的蛇。将士们围在城门口，把缴获的北狄旗帜踩在脚下，有的举着长矛欢呼，有的互相拍着肩膀庆祝。赵破虏提着一颗北狄将领的头颅，大步走到谢无妄面前，头颅的发丝上还沾着雪，眼睛圆睁着，死前的惊恐仍凝固在脸上。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元帅，石岭关，拿下来了！”
谢无妄望着远处仓皇后撤的联军，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城墙——砖石上还留着刀劈箭射的痕迹，却实实在在地回到了北境军手中。这是开战以来，他们第一次真正收复战略要地，将敌军逼退了整整四十里。他抬手拍了拍赵破虏的胳膊，铁鳞甲传来冰凉的触感，却让人心安：“好！兄弟们都辛苦了。传令下去，清理战场，加固城防，今晚杀几头牛羊，全军庆功！”
欢呼声再次响起，回荡在石岭关的上空，驱散了多日来的压抑。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铁骑的甲片上，洒在士兵们带笑的脸上，也洒在石岭关的断墙上——这座见证了无数厮杀的关隘，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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