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厅内死寂一片,只有浓郁的血腥味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灼气息混杂弥漫。唐宋倒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七窍流血,周身皮肤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那是强行引动“起源之纹”带来的可怕反噬,身体仿佛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
洞外,石锋、黑牙和影三早已心急如焚。
当王将那恐怖的威压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他们无法理解、却令灵魂战栗的古老气息爆发又沉寂后,他们便知道里面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剧变。顾不上危险,三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洞窟。
看到洞厅中央昏迷不醒、惨不忍睹的唐宋,以及那空荡荡的、只余下几块暗红色晶核和一枚白玉圭的地面,王将早已经化为飞灰,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唐兄弟!”石锋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唐宋的鼻息和脉搏,发现虽然极其微弱紊乱,但总算还吊着一口气,顿时松了口气,但心又立刻提了起来——这伤势,着实有点太重了!
“快!带上唐长老,还有那些东西,立刻离开这里!”黑牙反应最快,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迅速将地上那几块散发着精纯能量的暗红色晶核和那枚莹白玉圭捡起,塞入一个准备好的兽皮袋中。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能让王将如此重视、且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绝对非同小可。
影三则快速扫视了一下洞厅角落那堆小山般的材料,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贪心的时候,保命和带走唐宋,才是第一要务。他迅速在几个关键材料上留下隐秘标记,以便日后可能有机会再来取用。
石锋小心翼翼地将唐宋背起,尽量不触动他可怕的伤势。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循着来路,向外狂奔。
此刻的黑风岭,已然大乱。
王将“闇”的彻底陨落,如同抽走了所有妖兽的主心骨。失去了统一的意志压制和指挥,原本就因仪式被毁而混乱的妖兽大军,此刻更是陷入了彻底的无序与恐慌之中。有的妖兽因契约或血脉联系的反噬而发狂,互相撕咬;有的则本能地感到畏惧,开始四散奔逃;只有少数王将的死忠部属,在疯狂地朝着巢穴方向嘶吼,但一时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截。
这极大的混乱,为石锋三人的撤离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他们避开妖兽聚集的方向,专挑混乱稀疏的路径,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途中,他们遇到了几股零星的、失去理智的妖兽袭击,都被实力保存相对完好的黑牙和影三迅速解决。石锋则全力护住背上的唐宋,避免他再受颠簸。
当他们终于冲出黑风岭范围,回头望去时,只见那片山脉上空妖气冲天,混乱的咆哮与能量碰撞声不绝于耳,俨然一副末日景象。而原本围困镇渊城的、漫山遍野的兽潮,也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溃散迹象。
“快!回城报信!”石锋低吼,脚步不停。
一路无话,三人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地形的熟悉,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看到了镇渊城那巍峨的轮廓。城墙上的守军显然也察觉到了妖兽阵营的异常,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城下何人?!”守军发现了他们,厉声喝问。
“磐石盟石锋!护送唐参赞回城!速开城门!”石锋运足气血,声音如同闷雷传上城头。
“是石锋队长!还有唐参赞!快!开侧门!”城墙上传来惊呼和急促的命令。
厚重的侧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石锋三人如同闪电般窜入,城门随即轰然关闭。
“唐兄弟!” “唐长老!”
早已闻讯赶来的赵莽将军、石昊族长、黑蝰族长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当他们看到石锋背上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唐宋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快!送去静室!立刻去请所有长老和药师!”赵莽将军急声下令。
“他……他斩了王将!”石锋将唐宋小心交给赶来的医者,喘着粗气,声音带着震撼与后怕,将兽皮袋递给赵莽,“这是……从王将巢穴中找到的。”
赵莽接过沉甸甸的兽皮袋,打开一看,目光首先被那枚温润的白玉圭吸引,感受到其中那股纯净古老的封印气息,瞳孔微微一缩。又看到那几块蕴含着磅礴精纯能量、却带着一丝异界邪气的暗红色晶核,脸色更是凝重。
“王将……真的死了?”石昊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死了,形神俱灭。”黑牙肯定地说道,眼中残留着对洞厅内那股古老气息的惊悸,“唐长老……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赵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此事列为最高机密,在场所有人不得外传!先将唐参赞全力救回!石锋,你们三人也辛苦了,先去疗伤休息,详细情况稍后再说!”
他紧紧握着那兽皮袋,知道这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战利品,更可能隐藏着关于此次兽潮、关于王将、甚至更深的秘密!
很快,唐宋被再次送入静室,这一次,几乎整个镇渊城最顶尖的疗伤资源都向他倾斜。而他体内,混沌源珠与戍土之灵也再次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修复工作,对抗着那源于“起源之纹”反噬的、近乎规则层面的损伤。
城外,随着王将的陨落,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核心意志的兽潮,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终于开始大规模溃散。
强大的妖兽各自退回领地,低阶妖兽则四散奔逃。持续了数月、让人族伤亡惨重的围城之困,竟以一种谁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解除。
镇渊城内外,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但高层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沉重。王将“闇”的真实身份和目的,那枚神秘的白玉圭和晶核,以及唐宋身上那令人不安的秘密与重伤,都如同阴云,笼罩在心头。
数日后,昏迷中的唐宋气息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性命之虞。而赵莽将军在反复研究并与几位见多识广的隐世长老商讨后,也初步确认了那白玉圭正是传说中的“封界玉圭”,与上古封印有关。那几块晶核,则蕴含着精纯但性质诡异的力量,需谨慎处置。
这一日,赵莽独自来到唐宋静室外,看着里面依旧昏迷不醒的身影,又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封界玉圭,眼神无比复杂。
这个年轻人,屡创奇迹,最终竟斩杀了疑似夜叉族战骑的王将,解了镇渊城之围,带回了至关重要的物品与情报。但其身上的秘密和引发的反噬,也让人忧心忡忡。
“唐小子……你究竟……还能带来多少惊喜,又或是……灾厄?”赵莽喃喃自语。
他知道,当唐宋醒来之时,才是真正风暴的开始。关于夜叉族,关于封界玉圭,关于起源之纹……那些被掩盖在历史尘埃下的惊天秘密,将随着这个年轻人的脚步,一步步揭开残酷的面纱。
镇渊城外的妖兽溃散如退潮,持续数月、尸山血海的围城之战,终于以人族惨胜、王将伏诛的结局告一段落。城墙上下的欢呼与哭泣交织,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弥漫在空气中。
唐宋在城中又调养了半月,在混沌源珠与戍土之灵不遗余力的滋养下,外加镇渊城倾尽资源的救治,他那因强行引动“起源之纹”而近乎崩溃的肉身终于稳定下来,表面上已无大碍,但内里的虚弱与那道纹反噬留下的、涉及本源规则的暗伤,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水磨工夫来慢慢弥合。不过,他的精神倒是恢复得不错,眼神愈发深邃沉静。
封界玉圭和那几块“战骑核心”已被赵莽将军郑重收起,言明需与城主及几位隐世老祖共同参详。唐宋并未反对,他知道这些东西牵扯太大,以他目前的实力和状态,怀璧其罪。
半月已过。。。。。。
当磐石盟的队伍准备拔营返回部落时,赵莽将军亲自相送,重重拍了拍唐宋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唐宋,就没有镇渊城的幸存,也没有磐石盟如今的声望。
归途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但队伍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战士们依旧对唐宋敬若神明,但眼神中除了崇拜,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与疏离。那日黑风岭深处爆发的、令他们灵魂战栗的古老气息,以及唐宋归来时那可怕的伤势,都在提醒他们,这位年轻的“圣药师”身上,藏着远超他们想象的秘密与力量。
唐宋对此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暗自叹息。有些距离,一旦拉开,便再难回到从前。
回到阔别已久的磐石盟驻地,迎接他们的是更加盛大的欢呼与劫后团圆的泪水。妇孺老弱涌出寨门,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当看到几乎人人带伤、却气势更胜从前的队伍,尤其是被众人隐隐拱卫在中央、气息沉凝的唐宋时,整个部落都沸腾了。
简单的庆功宴后,夜色渐深。
唐宋没有回自己的石屋,而是径直来到了盟主大殿。石昊与黑蝰早已屏退左右,在此等候。大殿内只燃着几盏兽油灯,光线昏黄,映照着三位盟内最高决策者神色各异的脸庞。
石昊眉头紧锁,黑蝰眼神闪烁,而唐宋则面色平静。
“唐小子,这里没外人了。”石昊开门见山,声音低沉,“镇渊城那边语焉不详,赵莽老儿也只是说王将伏诛,你居功至伟,但细节含糊。现在,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吧?那王将……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最后用的,又是什么力量?”
黑蝰也紧紧盯着唐宋,补充道:“还有你带回来的那几样东西……气息很不寻常。此事,关乎我两个部落未来存亡,我们必须知道真相。”
唐宋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两位族长,接下来的话,可能远超你们的想象,甚至……关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他先是从自己最初的遭遇说起,简要提及了发现幽冥教与“界外侵蚀”的关联,以及幽冥教高层实为“幽冥族”夺舍的惊人秘密。
石昊和黑蝰听得面色连变,他们世代生活于此,虽知外界广袤,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幽冥族、界外侵蚀。
“而这王将‘闇’,”唐宋语气加重,抛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弹,“它并非真正的妖兽共主,它的真实身份,是夜叉族的‘巡界战骑’!”
“夜叉族?!”两位族长失声惊呼。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异族!
“没错,外界风雨阁的覆灭,便是夜叉族另一名夺舍者‘夜神和’里应外合,打破封印节点所致。”唐宋声音沉痛,“而这王将‘闇’,潜伏于此无数年,所谓的‘分娩’根本是幌子!它真正的目的,是以亿万妖兽和人族生命为祭,构筑‘接引之门’,企图打开通道,引夜叉族入侵此界!”
“什么?!”石昊霍然起身,巨斧“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脸上充满了骇然与暴怒,“这群杂碎!竟敢拿我人族当祭品?!”
黑蝰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寒光闪烁:“难怪此次兽潮如此诡异疯狂……原来背后藏着如此恶毒的阴谋!那‘界外侵蚀’,又是什么?”
“界外侵蚀,”唐宋语气凝重,“便是世界壁垒被破坏后,来自虚空、充满毁灭与死寂的异种能量和规则对本土世界的入侵与腐蚀。幽冥教在暗中滋养侵蚀点,夜叉族则选择直接暴力破界。他们的目标,恐怕都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一样被称为‘起源之纹’的至高之物。而此物……与我修炼的功法,以及我身上的一道印记有关。”
他没有明确说出星印就在自己身上,但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石昊和黑蝰都是聪明人,联想到唐宋最后爆发的那股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古老气息,以及他平日修炼的神秘与进境神速,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两人看向唐宋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比复杂,有震撼,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所以,那白玉圭……”黑蝰反应极快。
“那是‘封界玉圭’。”唐宋肯定道,“与上古封印有关,或许是修复或加固世界壁垒的关键之物。王将想炼化它,破坏封印。我们必须保护好它,并找到其他部分。”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兽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在石壁上。
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两位族长需要时间消化。他们原本只想着在这缚灵福地壮大部落,争取生存空间,如今却骤然被卷入了一场关乎整个世界存亡、涉及多个恐怖异族的宏大阴谋之中。
良久,石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下,眼神恢复了磐石般的坚定:“唐小子,老子不懂什么幽冥夜叉,也不懂什么界外起源。老子只知道,谁想毁我家园,屠我族人,老子就跟他拼命!以前是对妖兽,现在是对这些狗屁异族!没区别!”
他看向唐宋,目光灼灼:“你是我们磐石盟的圣药师,更是我们认可的兄弟!你身上的担子,我们替你扛一部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还是懂得,说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黑蝰也缓缓点头,声音阴冷却坚定:“黑水部落既已并入磐石盟,便是一体。夜叉族视我等为蝼蚁祭品,此仇不共戴天。唐长老,你有何打算,我黑蝰必当追随。”
感受到两位族长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唐宋心中暖流涌动。在这危机四伏、前路迷茫的时刻,这份来自同伴的坚定,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慰人心。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两位族长,沉声道:“当务之急有三。”
“第一,整顿盟内,消化此次战争所得,全力提升实力。无论是《磐石锻体诀》的推广,还是丹药的供给,都必须加大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金身境,甚至……万象境的战力!”
“第二,暗中探查。我需要关于‘界外侵蚀’迹象的情报。这次或许并非唯一被盯上的地方。我们可以借助与镇渊城的关系,以及盟内战士外出狩猎的机会,留意一切异常。”
“第三,唐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为我护法。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彻底解决身上的隐患,并尝试……突破当前的瓶颈。”
他必须尽快真正掌控“起源之纹”的力量,或者至少找到安全使用的方法,同时,他感觉突破“化玄”、凝聚真正星辉法相的契机,已经近在咫尺。一旦成功,他的实力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才有资格在未来的风暴中,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石昊与黑蝰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好!盟内之事,交给我们!你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开口!”石昊拍着胸脯。
“闭关之地,我会亲自挑选最隐秘、最安全的所在,布下重重警戒。”黑蝰沉声道。
唐宋抱拳道:“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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