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绝影。”
“剑在……魂在……”
“犯剑庭者……杀……无赦……”
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匹锋芒与决绝死志的意念,如同冰锥刺入林轩识海。那柄名为“绝影”的暗灰古剑,在污秽锁链尽去后,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而悲怆的嗡鸣,仿佛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呲牙守护领地的孤狼。
林轩立于残破祭坛边缘,并未立刻上前。他的目光扫过绝影剑剑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污血、尘埃与缺口,更能感受到剑身深处那几乎支离破碎、却依旧死死凝聚不散的绝杀剑意。这柄剑,曾饮尽敌血,也曾饱受折磨,其状态远比天墟的“寂灭”与那“皇极”烙印更加糟糕。
他缓步上前,在剑前三尺处停下。怀中的“寂灭”古剑此刻也发出了低微的共鸣,似是哀悼,又似是同袍重逢的悲喜。
“归亡之主……”林轩低声重复着那黑袍怪物临死前的咆哮。这个名号,在剑庭传承的记忆中有所提及,乃是游荡于诸界边缘、司掌部分“终结”与“腐朽”权柄的邪恶存在之一,常以收割衰亡世界本源、引诱生灵堕入永寂为乐。看来,剑庭覆灭后,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攫取剑庭遗留的力量。
绝影剑的悲鸣中,除了不屈,更夹杂着一段破碎而激烈的记忆碎片,主动涌向林轩:那是在剑庭覆灭之战最惨烈的阶段,一支奉命断后、死战不退的“绝影卫”,在无尽黑暗洪流的冲击下全员战死,统领以此剑为引,燃尽残魂与麾下将士最后的战意,化作这道绝杀剑意,将自身与一小片崩碎的战堡一同放逐、封印于此,既是为了不让剑庭征伐之剑落入敌手,似乎也隐藏着某个未完成的指令或秘密。
然而,漫长岁月的封印与消磨,加之“归亡之主”信徒的长期侵蚀,使得这道剑意已濒临溃散,记忆也残缺不堪。
林轩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剑身,而是虚按在剑柄上方。永恒剑意如同最温和的暖流,缓缓渡入绝影剑之中。
他没有试图修复——这等历经万古创伤与侵蚀的本源剑意,强行修复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溃。他所做的,是“稳定”与“共鸣”。
以其自身永恒不灭的剑意为锚,暂时稳住绝影剑那即将溃散的绝杀核心;同时,引动体内源自“皇极”与“寂灭”的同源剑庭气息,与绝影剑产生共鸣,唤醒其沉眠最深处的、属于剑庭的烙印。
随着永恒剑意与剑庭气息的注入,绝影剑的震颤渐渐平复,那悲怆的嗡鸣也低沉下去。剑身上那些污血与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拂去,虽未恢复光亮,却显露出其下那历经万战、斑驳却依旧凌厉的剑体。缺口依旧,却仿佛成了其荣耀的勋章。
一道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虚弱的意念传来,不再是破碎的咆哮,而是带着一丝久远记忆的沧桑:
“后来者……你身负皇极与寂灭之意……是剑庭……新的希望?”
林轩以意念回应:“薪火已传,吾为镇守,亦为引路人。”
绝影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信息,又似乎在积攒最后的力量。终于,一段更为关键、却也更加模糊的讯息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
“葬星……古路……非仅坟场……亦是……归亡之息的……渗出孔……”
“当年……绝影卫奉命……镇守此‘孔’……阻止彼界污秽……大量渗入……”
“剑下……祭坛深处……封有一缕‘归亡之息’本源……需以绝杀剑意……持续磨灭……”
“那些黑袍虫子……是‘归亡之主’的低阶仆从……他们欲破封……取回这缕本源……或引动更大渗透……”
“吾……力已竭……封印将溃……”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绝影剑的意念如同风中之烛,摇曳欲熄,显然传递这些信息已耗尽了它最后的心力。
林轩眼神一凛。
原来如此!这葬星古路,竟是一处连接着“归亡之主”所在邪秽之界的薄弱点,或者说“渗透孔”!绝影卫镇守于此,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这柄剑,更是为了镇压、磨灭那缕可能引动更大灾祸的“归亡之息”本源!
而那些黑袍信徒,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夺取绝影剑,更是要破坏这处封印,让“归亡之息”更大规模地渗入此方星域,加速世界的衰亡与腐朽,以供其主收割!
这比单纯的抢夺遗物,性质要严重得多!
他立刻将神识投向祭坛之下。之前被绝影剑意与黑袍人力量干扰,感知不清。此刻凝神探查,果然在祭坛深处,感受到了一股被重重绝杀剑意包裹、却依旧在不断散发阴冷死寂波动的存在!那波动与黑袍人的力量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本质,充满了万物终焉的绝望感,正是“归亡之息”的一缕本源!
此刻,包裹它的绝杀剑意已然稀薄如纸,那道本源正如同被囚禁万古的凶兽,蠢蠢欲动,不断冲击着即将破碎的封印!
不能再耽搁!
林轩目光沉凝,他看了一眼状态极差、勉强维持的绝影剑,又感知了一下那濒临崩溃的封印。
单纯的加固封印,治标不治本。绝影剑意已近油尽灯枯,而他的永恒剑意虽能克制,但若要彻底磨灭这缕“归亡之息”本源,需要与之属性相克、且足够决绝的力量持续消磨。
他心念电转,迅速有了决断。
他并指如剑,先是以永恒剑意化作数道稳固的“枷锁”,暂时加固在那摇摇欲坠的绝杀剑意封印之外,延缓其崩溃速度。
紧接着,他沟通怀中的“寂灭”古剑。“寂灭”虽主守护与隐匿,但其剑意中亦蕴含着对“终结”的对抗与净化之意,与“绝杀”配合,或能产生奇效。
“寂灭”古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剑身微颤,一道温润却坚韧的剑意流淌而出,融入林轩的引导之中。
林轩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抱,如同怀抱宇宙。永恒剑意为基,“寂灭”剑意为辅,他开始缓缓勾勒、凝聚一道全新的剑意符箓!这道符箓,既蕴含着永恒的“不变”与“存在”,以定住那“归亡之息”的侵蚀扩散;又融入了“寂灭”的守护与净化,以对抗其腐朽本质;更关键的是,他尝试引动绝影剑中那濒临消散、却最为核心的“绝杀”意志,将其作为锋锐的“矛头”,嵌入符箓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冒险的过程,需要同时对三种不同特质的剑意进行精微操控与融合。饶是林轩神识浩瀚,剑道通玄,额角也渐渐渗出汗珠。
绝影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剑身发出最后的、微弱的铮鸣,那一点不屈的绝杀核心,如同回光返照般,主动分离出一丝最纯粹的锋芒,投向林轩凝聚的剑意符箓!
“融!”
林轩低喝一声,指尖光芒大盛!
一道前所未见的奇特剑意符箓终于成型!它整体呈灰白色,边缘流淌着永恒的金辉,内部则蕴含着“寂灭”的湛蓝与“绝影”的暗红锋芒,三种意蕴并非简单叠加,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交织、共鸣,形成了一种针对“终结”与“腐朽”特质的、兼具“镇压”、“净化”与“诛绝”效果的复合剑意!
“去!”
林轩并指一点,这道复合剑意符箓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祭坛深处,取代了原先那即将溃散的绝杀剑意封印,如同一张全新的、更加坚韧复杂的“网”,将那缕躁动的“归亡之息”本源牢牢笼罩!
“嗤嗤嗤——!”
符箓与“归亡之息”接触的刹那,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剧烈的反应!灰白色的终末死气疯狂冲击符箓,却被永恒之意定住根源,被寂灭之意净化表层,更被那嵌入的绝杀锋芒不断切割、消磨!
封印暂时稳固了!并且,在新的复合剑意符箓作用下,那缕“归亡之息”本源开始被持续而有效地磨灭,虽然速度缓慢,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做完这一切,林轩轻轻舒了口气。他看向祭坛上的绝影剑,此刻它已彻底沉寂,剑身再无丝毫光华,仿佛真的成了一块凡铁,但其最核心的那一点绝杀真灵,已被他小心护住,温养在那复合剑意符箓之中,随着对“归亡之息”的磨灭,或许将来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他伸手,握住了绝影剑的剑柄。
入手冰凉、沉重,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惨烈杀伐之气,以及深沉的悲怆。
“绝影……”林轩低声念道,将其缓缓从祭坛中拔出,“你的使命,尚未结束。随我,继续征战。”
剑身无声,唯有那被复合剑意符箓温养的核心,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仿佛解脱又似期待的悸动。
林轩将绝影剑负于身后,与“寂灭”古剑一左一右。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葬星古路,以及那被重新封印的祭坛。
归亡之主的触角已然探及此处,星域之内,恐怕类似的“渗透孔”与危机,远不止这一处。
而他的前路,注定要与这些代表终结与腐朽的黑暗,正面碰撞。
没有犹豫,他转身,脚踏剑意道花,离开了这片星辰的坟场。
身后,古路依旧死寂,唯有那新的封印,在无声地运转,对抗着来自彼界的污秽。
而前方,星海波澜,因他收纳绝影,知晓“归亡之秘”,而显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新的篇章,已然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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