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水的尝试,如同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浇熄了楚枫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焰,却也淬炼出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决心。希望犹在,但道路显然比预想的更加漫长和艰难。西域圣泉无效,目标便只能指向那卧虎藏龙、同时也是掳走雨薇之地的——中州。
但在前往中州之前,东荒的烂摊子,他必须清理。赵乾的跋扈,墨衡长老的困境,学院被搅乱的局面,尤其是…赵乾对颜师姐那令人不安的“特别关注”和暗中动作,都如同毒刺,扎在他的心头,不拔不快。
离开百草峰偏殿后,楚枫没有返回唐火儿的小院,也没有尝试去联系处境艰难的墨衡长老。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出现,对他们而言,非但不是帮助,反而可能是催命符。他必须隐藏在暗处,查明真相,找到赵乾的破绽,然后…一击必杀!
而想要查明赵乾的图谋,最好的目标,自然是其老巢——副院长赵乾居住和办公的“乾元殿”。
乾元殿位于学院核心区域,紧邻主峰“问道峰”,地位尊崇,守卫森严。以楚枫现在的状态,潜入那里的风险,比潜入百草峰偏殿高出十倍不止。但有些险,不得不冒。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在学院外围阴影中蛰伏、观察、等待。他需要了解乾元殿附近巡逻的规律,阵法布置的特点,以及…赵乾本人的行踪习惯。
通过连续两夜的暗中观察,结合对学院阵法的了解和一些从唐火儿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信息,楚枫大致摸清了乾元殿外围的警戒情况。明面上的护卫增加了数倍,暗哨更是密布。阵法也经过了加固,尤其是夜间,几处关键节点灵力流转不息,几乎没有明显的漏洞。
但,并非全无机会。楚枫发现,每日子时前后,乾元殿东南角一处专供杂役和低级执事出入的侧门附近,阵法会因为一次例行的、短暂的灵力节点轮转校验,出现大约三到五息的、极其微弱的滞涩期。这个滞涩期非常短暂,且波动隐晦,若非对阵法有极深造诣且时刻关注,根本难以察觉。这或许是赵乾布防时留下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在意的细微“后门”,或是阵法本身运转不可避免的微小瑕疵。
此外,楚枫还注意到,赵乾似乎有一个习惯——每夜亥时末,只要在殿中,必定会独自前往殿后一处临崖的“观星台”静立片刻,似乎是在修炼某种功法,或是单纯观星静思。这个时间段,他身边的守卫会相对远离观星台,形成一个短暂的、警戒相对薄弱的空窗期。
楚枫将目标,定在了今夜子时。他要利用阵法滞涩期潜入,然后尝试接近观星台区域,窃听或观察赵乾的动向。这无疑是一次刀尖上的舞蹈,但他别无选择。
是夜,无月,星光黯淡,正是潜入的良机。
楚枫提前一个时辰,便已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乾元殿东南角外围,隐匿在一片茂盛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铁线荆棘”丛中。他收敛了所有气息,连心跳都近乎停滞,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与周围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不远处那道不起眼的侧门,以及门框上那几道缓缓流转的、常人肉眼难见的阵法灵光。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风寒凉。
终于,子时将近。
楚枫的心神绷紧到了极点,玄天眼被他催动到目前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死死锁定着那几道阵法灵光的流转轨迹。他能“看”到,灵光流转的速度,正在发生极其细微、但在他眼中清晰无比的变化。
就是现在!
当那几道灵光交汇于某一点,即将分离、轮转的刹那,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滞涩与紊乱,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了一粒细沙,骤然出现!
楚枫动了!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被压缩到极致后猛然弹出的弹簧,精准地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三息滞涩期,从那道侧门微不可查的缝隙中,一闪而入!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又被夜风吹散。
成功潜入!
乾元殿内部,比外面更加宏伟肃穆,但也更加阴冷。廊柱高耸,地面光洁如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墨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让楚枫感到本能不适的阴冷气息。殿内并非无人,远处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有烛火在廊下摇曳。
楚枫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将从沙民那里学来的、结合了自身对力量精细掌控的隐匿技巧发挥到极致,如同壁虎游墙,紧贴着走廊内侧的阴影,避开地面的反光区域,朝着记忆中观星台的方向,缓缓移动。
他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不仅警惕着活人,也提防着可能存在的、隐藏的探测符箓或机关。乾元殿内部的结构,他并不熟悉,只能凭着大致的方向感和对危险的直觉摸索前进。
转过几道回廊,穿过一个寂静无人的小花园,前方隐隐有夜风吹拂的声响,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能引动灵魂共鸣的奇异波动传来。
观星台,快到了。
楚枫更加小心,他甚至动用了那缕混沌气流,将其微弱地散布在周身,试图干扰可能存在的、针对能量或神魂的探查手段。这很冒险,混沌气流极不稳定,但此刻别无他法。
他躲在一根巨大的蟠龙石柱后,悄悄探出目光。
前方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由汉白玉围栏环绕的高台,正是观星台。台上空无一人,夜风凛冽,吹得台上悬挂的几串青铜风铃发出细微的叮当声。高台边缘,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在下方翻涌。
赵乾还没来?还是已经离开了?
楚枫心中疑惑,正想再靠近些探查,忽然,耳朵一动。
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来自观星台方向,而是来自侧后方一间灯火通明、门窗紧闭的静室的说话声,顺着夜风,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声音被某种隔音结界削弱了大半,但楚枫凝神细听,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
“…凌兄放心…院长那边…已准备妥当…只待‘血祭’完成,引动地脉…届时…”
这是赵乾的声音!虽然隔着结界有些失真,但楚枫绝不会认错!他口中的“凌兄”…果然是凌家的人!
楚枫心中一震,屏住呼吸,将混沌气流的干扰微微增强,同时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听觉上。
另一个沙哑、冰冷、带着中州口音的声音响起:“…赵副院长办事,我凌家自然放心。不过…那‘钥匙’…当真在那丫头身上?可莫要出了差错…”
钥匙?丫头?楚枫瞬间想到了被取走血液毛发的颜如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赵乾的声音带着谄媚和保证:“绝不会错!墨衡那老匹夫藏得深,但凌家秘法探测无误,那丫头体内,确实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上古‘木灵’血脉!虽已稀薄近乎于无,但作为引动‘青帝遗藏’外围禁制的‘钥匙’,绰绰有余!只要以她精血为引,配合问道峰下汇聚的东荒地脉之气,必能暂时打开遗藏外围通道!”
青帝遗藏?!上古木灵血脉?!
楚枫如遭雷击!原来如此!赵乾和凌家勾结,真正的目标,竟然是传闻中上古青帝留在东荒的某个遗藏!而颜师姐,因为身具极其稀薄的木灵血脉,竟然成了他们开启遗藏的“钥匙”!所以他们才会对颜师姐如此“关注”,取走她的血液毛发进行研究,甚至可能…在准备某种以她为祭品的仪式!
“很好。”那凌家之人声音阴冷,“此事若成,凌家承诺你的,一个东荒学院完全掌控者的位置,以及…助你突破元婴中期瓶颈的资源,绝不会少。但若失败…哼,后果你清楚。”
“是是是!凌兄放心!”赵乾连忙道,“血祭阵法已在问道峰下布置妥当,只待‘朔月阴时’,地脉阴气最盛之时,便可启动。届时以那丫头为引,激发其血脉,引导地脉之气冲击遗藏禁制…嘿嘿,墨衡那老匹夫,还天真地以为我只是打压他,殊不知,他那宝贝徒弟,才是我们计划的关键!等遗藏开启,第一个便拿他祭旗!”
“那个叫楚枫的小子…”凌家之人忽然提到。
赵乾冷笑:“那小子?不过是个运气好点的愣头青,杀了绝峰长老,实属侥幸。凌家不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搜寻他了吗?放心,他若敢回东荒,定叫他自投罗网!说不定,他身上那点奇遇,也能为遗藏开启添砖加瓦呢…”
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但楚枫已经听不下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愤怒、冰冷杀意、以及深深后怕的寒流,席卷了他的全身。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阴谋!赵乾与凌家勾结,不仅图谋学院权位,更是要利用颜师姐的血脉,开启上古遗藏!而颜师姐,竟然成了他们计划中的“祭品”!墨衡长老的困境,学院的动荡,都只是这惊天阴谋的铺垫和烟雾!
好狠毒!好算计!
楚枫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才勉强压下立刻冲进去将那两人碎尸万段的冲动。不能冲动!现在冲出去,不但救不了颜师姐,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的计划提前,或者变得更加隐秘。
必须冷静!必须设法破坏他们的计划,救出颜师姐!
他强忍着沸腾的杀意,记下了几个关键信息:朔月阴时、问道峰下、血祭阵法、青帝遗藏…
又听了几句,确认没有更多核心信息后,楚枫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赵乾随时可能离开静室,或者有其他人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间灯火通明的静室,眼中寒芒如万载玄冰。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后退,循着来路,以比来时更加谨慎小心的姿态,向外潜行。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来时那个侧门,准备利用下一次阵法轮转间隙离开时——
异变陡生!
静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疑:“嗯?有人?!”
紧接着,一股强横无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乾元殿外围区域!这神识的强度,远超金丹,赫然是…元婴期!是那个凌家来人!
被发现了?!楚枫心中剧震,来不及思考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他几乎本能地,将速度催动到极致,不再顾忌隐匿,朝着那处侧门亡命冲去!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怀中仅剩的、那枚得自西域废墟、早已灵气尽失的佛陀残像碎片,朝着与侧门相反的方向,狠狠掷出!并强行注入最后一丝混乱的罡气,将其引爆!
轰!
一声不大的爆炸在殿内另一侧响起,夹杂着混乱的佛魔气息,瞬间吸引了那道席卷而来的恐怖神识的注意!
“哪里走!”赵乾惊怒的声音响起,一道凌厉的爪风隔空抓向爆炸处。
趁此间隙,楚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擦着那因爆炸和赵乾攻击而引起阵法轻微波动的侧门缝隙,险之又险地冲了出去,融入乾元殿外无边的夜色之中,头也不回地朝着学院最外围、最混乱的区域亡命遁去!
身后,乾元殿方向传来赵乾的怒吼和一阵急促的警钟声,整个学院似乎都被惊动了。
夜探副院,惊闻惊天阴谋。
身份濒临暴露,杀机已然临身。
知道了真相的楚枫,能否在学院全面戒严搜捕之下,找到破局之法,救出危在旦夕的颜师姐?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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