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泉的月是冷的。
往年能将泉水温成玉的月光,如今像淬了冰的银霜,洒在泉面上泛着刺目的白,连最耐寒的“月见草”都蜷成了团,花瓣边缘凝着细小的冰碴,像被月光冻伤的痕迹。曾经能映出人心伤痕的“疗愈波”——那些在泉面浮动的淡金色涟漪,如今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冷光,碰一下能激得人打寒颤,泉边的“承月石”也蒙着层白霜,石上刻的“安魂”二字冻得发硬,笔画间结着冰。
“月光的‘柔愈核’被冻僵了。”苏棠蹲在泉边,指尖掠过水面,冷光顺着指尖爬上手背,激起一阵刺痛,像触到了寒冬的冰棱,掌心的罗盘泛着月白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冻住的泪珠,迟迟不肯滴落,光芒里带着清冽的寒气,“这场阴雨不是寻常天气,是有人在‘揽月台’上盖了‘遮月棚’,让月光失去了温润的力量。”
37举着“能量疗愈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低得像深冬的体温:“柔愈核是落月泉的‘月魂’,藏在泉底的‘映月石’里,能吸收月光的清辉,转化成安抚伤痛的‘暖月气’。现在遮月棚挡住了月光,映月石被阴水浸得发凉,月魂冻成了冰,疗愈波才成了扎人的冷光。”
阿影望着泉边的脚印,那是来寻疗愈的人留下的,脚印边缘结着薄冰,最深的那个脚印里,还留着片被踩碎的月见草花瓣,冰碴嵌在花瓣里,像凝固的泪。“沐月人说,一个月前的夜里,突然来了场带着冰粒的雨,雨下了三天三夜,等停了,月亮就变了脸。原本能让烫伤结痂的暖月气,现在吹得伤口更疼,连他泡了三十年的‘安魂汤’——用落月泉水熬的药,都冻成了冰坨子。”
他们在承月石旁的“沐月居”——一间被月光草环绕的石屋前,找到了那个“能看见泉里柔光”的沐月人。老人披着件月白色的披肩,披肩的流苏上沾着霜,他正用木勺舀起泉水,倒在陶碗里,碗里的水很快结了层薄冰,他却盯着冰面看,像在找藏在冰下的光。他的窗台上摆着个“储月瓶”,瓶里装着些融化的月光,是他在雨前收集的,如今瓶壁上凝着层白霜,光芒微弱得像将熄的烛。
“它们在说‘暖不起来了’。”老人用指尖敲了敲碗里的冰,冰面裂开细小的纹,“落月泉的月光原本是最会疼人的,孩子摔破了膝盖,泡一泡就不疼了;老人犯了咳嗽,喝口泉水就顺气了;连受了委屈的姑娘,对着泉月哭一场,眼泪都能变温。可遮月棚把月亮挡得太严实,月魂冻成了冰,连‘温柔’这两个字,都忘了怎么写。”
苏棠将掌心贴在映月石上,金色的命数光芒穿透冰层,触到了冻僵的月魂。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一个月前的落月泉,几个穿灰衣的人扛着木板,在揽月台搭起了棚子,棚顶铺着黑色的油布,油布上还压着石块,月亮升起时,光线被棚子遮得严严实实,映月石在阴雨中渐渐失去了光泽,泉里的暖月气一点点变成了冷光。
灰衣人的腰间,系着根缀着冰珠的带子——是“寒心堂”的标记,这个组织认为“伤痛是成长的烙印”,不该被轻易抚平,他们觉得落月泉的疗愈之力会让人“逃避疼痛,变得软弱”,便想用遮月棚冻僵月魂,让泉水失去疗愈功能,甚至能通过收集冰冷的月魂碎片,炼制“硬心散”,让人失去感知痛苦的能力。
“遮月棚的油布浸过‘凝月水’,能吸收月光的热量。”37的声音带着寒意,“检测仪显示,泉里的水温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再这样下去,别说疗愈,连泉底的映月石都会冻裂,落月泉会变成‘永冻泉’。”
老人突然从储月瓶里倒出一滴融化的月光,滴在结了冰的泉面上。月光渗入冰面的瞬间,冰层竟融出个小小的洞,洞里透出丝微弱的暖光——那是月魂最核心的暖意,当年他妻子难产,就是靠这暖意撑过了难关。“这是月泉留给咱们的念想。”老人用手捂住洞口,怕暖意跑掉,“月说,只要还有人盼着它暖起来,冰就冻不透根。”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揽月台的方向,剑身上的符文与储月瓶的暖意共鸣,映出棚下的景象:遮月棚的油布上积着厚厚的冰,映月石在棚子的阴影里瑟瑟发抖,月魂的冰壳上裂开了细纹,却还在挣扎着往外冒一丝暖光,像在求救。
“必须拆掉遮月棚,融化月魂的冰壳。”苏棠的声音带着穿透严寒的温度,“月光的温柔不是逃避的借口,是给人重新站起的力量。寒心堂为了所谓的‘坚强’,冻僵月亮的暖意,是在夺走世界的慈悲。”
他们带着老人准备的“融月草”往揽月台走,草叶晒干后点燃,能释放出温和的热气,融化薄冰。阿影用机械臂推开挡路的冰棱,臂甲上的灵土散发着温润的光,接触到泉边的月见草,冻僵的花瓣竟微微舒展;37启动了“热能转换器”,在前方织出一道无形的热网,将周围的寒气吸走;苏棠则用命数光芒包裹住映月石,金色的光与月魂的冰壳相撞,激起一圈圈白雾。
揽月台上,寒心堂的头目正往遮月棚上添油布,他看着在泉边瑟缩的伤者,冷笑道:“这点疼都受不住,还谈什么活着?冻一冻才知道骨头硬不硬!”
“你没见过母亲抱着烫伤的孩子,看着泉水慢慢抚平伤口时,眼里的感激;没见过老兵摸着腿上的旧疤,在月光里叹息‘不疼了’时,脸上的释然;没见过被生活压弯腰的人,对着泉月发呆,突然直起背说‘能再扛扛’时,心里的那口气。”苏棠的光剑挑飞他手里的油布,油布遇金光,瞬间化作灰烬,“这些不是软弱,是月光在说‘我懂你的难’。”
老人将储月瓶里的月光全倒进泉里,暖意顺着水流蔓延,遮月棚的油布在热网中渐渐融化,映月石重新沐浴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白光,月魂的冰壳“咔嚓”作响,裂开的缝隙里涌出金色的暖月气,像被解冻的溪流。
阿影撒出的融月草在泉边燃烧,烟雾与暖月气交融,化作淡金色的雨,落在月见草上,冻僵的花瓣重新绽放,露出嫩黄色的花蕊;落在承月石上,冰霜消融,“安魂”二字恢复了温润的色泽;落在伤者的伤口上,疼痛化作轻烟散去,留下淡淡的暖意。
沐月人站在泉边,看着暖月气在泉面织成金色的网,网里浮着无数温柔的画面:孩子的笑,老人的叹,挺直的腰杆……这些画面像星星般在网里闪烁。“它们在哼呢。”老人的披肩被暖风吹起,发间沾着的清辉像碎钻,“月说,谢谢有人没忘了它的暖。”
苏棠的罗盘上,月白色的星点挣脱了冻结的泪珠形态,光芒里流动着月光的纹路,像无数缕温柔的纱,轻轻覆盖住过往的伤痕。
离开落月泉时,泉里的月光已经重新变得温润,暖月气像薄纱般笼罩着泉边,来寻疗愈的人坐在石上,脸上带着舒展的笑意。沐月居前,老人正用新接的泉水熬安魂汤,药香混着月光的暖意,飘出很远。揽月台的木板被拆成了柴,堆在泉边,月光洒在柴堆上,像给明天的火焰提前镀了层金。
37看着能量疗愈检测仪上重新变得饱满的数值,轻声说:“原来最强大的不是刀枪不入的坚硬,是那些愿意温柔以待的慈悲。就像落月泉的月光从不在乎自己能治愈多少伤,它只在乎,当你需要的时候,能有一缕暖光落在身上,告诉你‘会好的’。”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被月光温柔包裹的泉眼,罗盘上一个暗金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沉玉矿,这里的玉石能封存誓言,却在一场矿难后失去了光泽,只有一个采玉人,还能看见玉里的承诺。”
“去看看玉石里的誓言吧。”她转动船舵,木船碾过沾着清辉的草地,驶向被矿脉藏起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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