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坡的霞是暗的。
往年能铺满半片天的“绯云霞”,如今像被揉皱的褪色绸布,懒洋洋地挂在天边,连最鲜亮的“火烧云”都透着股灰败,霞光落在草上,连“望霞草”都蔫了叶,叶片边缘卷成焦褐色,像被泪水泡过的帕子。曾经能在霞光里藏着信仰的“守真纹”——那些如绸缎般流动的金红纹路,如今散成了细碎的光斑,别说凝聚的力量,连指尖划过的暖意都留不住,坡顶的“承霞石”也裂了缝,石上刻的“持志”二字被风沙磨得浅淡,只剩“志”字的下半部还透着点红。
“霞光的‘志魂’被吹散了。”苏棠站在承霞石旁,指尖接住一缕飘落的霞光,光在掌心瞬间黯淡,凉得像声叹息,掌心的罗盘泛着绯红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风吹散的火星,明明灭灭,光芒里带着沙尘的干燥与失落,“这场风沙不是自然起尘,是有人在‘聚霞台’布了‘散志幡’,让绯云霞失去了凝聚信仰的定力。”
37举着“信仰凝聚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路下跌:“聚霞台是落霞坡的‘霞根’,藏在坡心的‘映霞池’底,池水能折射‘守志光’,让霞光在暮色中凝聚成云,将人的信仰封存在绯色里。现在散志幡像面破旗,插在霞根中央,守志光被搅成了乱流,志魂没了依托,霞光才成了握不住的碎金。”
阿影望着坡下的沙丘,半埋的“志石”露出半截——那是人们刻了信念立在坡上的石头,如今石面被风沙磨得光滑,字迹模糊,连“永不言弃”四个字都只剩残笔,像被岁月啃过的骨头。“守光人说,三天前的夜里,坡上突然刮起旋转的风,卷着黄沙打在承霞石上‘啪啪’响,像在敲碎什么。第二天一早,霞光就暗了大半,原本能跟着信仰变亮的守真纹,现在连最坚定的信念都映不红,连他护了一辈子的‘守光花’——长在映霞池边、能聚霞的奇花,都开始枯萎,花瓣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碎红。”
守光人是个瞎眼的老妪,正坐在映霞池边,用指尖抚摸着守光花的残瓣。她的指腹布满老茧,却带着奇异的温度,每摸一下,花瓣就微微发亮。“霞光是有记性的。”老妪的声音带着风沙的粗糙,“二十年前,有群年轻人在这里立誓要修通山路,霞光红得能烧起来,连石头都映着他们挥镐的影子。可现在……”她顿了顿,指尖颤了颤,“散志幡让它们忘了那些影子,只记得后来半途而废的人。”
苏棠的命数光芒渗入映霞池时,清晰地“看见”了那面散志幡——黑布上绣着个被风吹散的人影,幡杆插入池底的位置,嵌着半块破誓晶,刻着的“弃”字正贪婪地吸收着守志光,与其他六块遥相呼应。而幡下站着个穿灰袍的人,正是之前在雪语峰见过的噬信者余孽,他手里的短杖正对着守光花,杖头星芒泛着黑雾,一点点抽走花里的霞气。
“放弃才是解脱,不是吗?”灰袍人察觉到他们,转过身冷笑,“那群修路人最后还不是散了?誓言说破就破,信仰说倒就倒,守着这些虚东西有什么用?”
“你没见过那个瘸腿的年轻人,独自从山外背来炸药,说‘当年的誓我认’;没见过老人带着孙子来志石前,讲‘当年你爷爷挥镐的模样’;没见过守光花在他们说话时,悄悄舒展花瓣的样子。”苏棠的光剑直指散志幡,金色的光芒与幡上的黑雾相撞,激起一片金红的霞光,“这些不是虚的,是霞光在说‘总有人在守’。”
老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是颗鸽子蛋大的霞光结晶——那是“霞心”,是守光花十年才结出的精华,里面藏着当年修路人最炽烈的那段誓言。“这是霞留给咱的念想。”她将霞心放在守光花的根上,结晶融化的瞬间,花瓣竟重新挺直了些,“花说,只要还有人肯把没完成的事扛下去,志魂就散不尽。”
阿影的机械臂挥出,带着灵土的力量击碎了散志幡。黑布飘落的瞬间,映霞池的水突然翻涌,守志光像挣脱束缚的金蛇,顺着霞光爬上天空,绯云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守真纹在云层里重新流转,像无数条金红的绸带在舞动。
37启动信仰增幅器,将周围残存的信念之力聚成一束,注入守光花。花朵在光芒中绽放,花瓣上的纹路映出修路人挥镐的影子、瘸腿青年背炸药的模样、老妪抚摸花瓣的手势……那些被遗忘的坚守,在霞光里一一重现。
灰袍人见势不妙,想引爆破誓晶逃跑,却被苏棠的光剑钉在原地。“你们赢不了的。”他在金光中化作黑雾,“七块破誓晶已经集齐六块半,等最后半块嵌进‘无信之域’的门……”
话音未落,罗盘中央的漆黑星点突然剧烈跳动,六处已修复的地点星芒同时亮起,与落霞坡的绯红色星点连成一线,像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向那团黑。破誓晶的共鸣被强行打断,刻着“弃”字的半块晶体,竟在霞光中出现了裂纹。
“原来七处信念载体的共鸣,不仅能被用来破坏,也能用来反击。”37看着检测仪上飙升的数值,眼中闪过惊喜,“我们凑齐的不是给他们开门的钥匙,是砸门的锤子!”
守光人站在重新亮起的霞光里,虽然看不见,却微微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它们在唱呢。”她的指尖沾着霞心融化的液珠,像沾了点永恒的暖,“霞说,谢谢有人肯帮它们记着那些没走完的路。”
离开落霞坡时,绯云霞已经铺满了西天,守光花在映霞池边开得正盛,花瓣上的守真纹流转着金红的光,像无数个未完成的誓言在燃烧。承霞石旁,瘸腿的中年人正带着村民清理志石上的风沙,孩子们围着听老妪讲当年的故事,霞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层温暖的红。
苏棠的罗盘上,漆黑星点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而最后一块破誓晶的位置,在星点边缘缓缓显现——在“无妄城”,一座被谎言笼罩的都城,那里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该去拆最后一块拼图了。”她握紧光剑,命数光芒在剑身上流转,像落霞坡的最后一缕余晖,坚定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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