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的秋日,杨村上空硝烟弥漫,将原本澄澈的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灰黄。坂田联队的进攻,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这个小小的村庄。
“轰!”
一枚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在村口的石碾盘附近炸开,碎石和弹片四散飞溅,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
“稳住!放近了再打!”陈锐的声音透过爆炸的余波,冷静地传递在临时构建的掩体后方。他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土,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透过手中步枪的瞄准镜,死死盯着前方。
日军土黄色的身影,在机枪掩护下,呈散兵线猫着腰冲来。他们步伐谨慎,显然之前的雷区和冷枪给了他们深刻的教训。
“砰!”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战场噪音淹没的枪响。陈锐扣动了扳机,加装了自制消音器的枪口只喷出一小股烟气。两百米外,一名挥舞着军刀、嚎叫着督促士兵前进的日军曹长身形一滞,眉心出现一个红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精准的狙击如同死神的点名,开始瓦解日军的冲锋气势。
“打!”
随着王铁牛一声怒吼,隐藏在断墙、房顶、地窖射击孔里的战士们纷纷开火。步枪、老套筒、歪把子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倒下一片。
但坂田联队毕竟是日军精锐,短暂的混乱后,后续部队立刻依托田埂、弹坑卧倒还击,密集的子弹打得八路军阵地前尘土飞扬,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几挺九二式重机枪开始发出沉闷的咆哮,子弹如同冰雹般敲击着掩体,土木结构的工事不断被削平、打穿。
“这样下去不行!鬼子的火力太猛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战士对着陈锐喊道,声音带着焦急。
“把他们放进来!”陈锐沉声命令,“按预定计划,撤进村子,依托巷道打!”
命令被迅速执行。战士们交替掩护,放弃外围阵地,向村内收缩。日军见状,以为八路军支撑不住,士气大振,嚎叫着跃起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杨村。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加致命的环境。
村内的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狭窄的巷道限制了日军兵力的展开,却为熟悉地形的八路军战士提供了绝佳的猎杀场。子弹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手榴弹从墙头滚落,甚至还有民兵从房顶倒下烧开的沸水、扔下点燃的柴捆。
陈锐如同幽灵般在残垣断壁间穿梭。他不再进行远距离狙击,而是利用巷道的复杂环境,进行中近距离的精准猎杀。他的动作迅捷而致命,每一次现身,都必然有一名日军军官或机枪手倒下。那把经过改造的步枪,在近距离成为了效率极高的杀戮工具,微声的特性更是让敌人难以判断他的位置,制造了极大的恐慌。
“八嘎!他们在哪里?!”
“小心冷枪!”
日军的进攻在村内陷入了泥潭。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坂田信哲在后方用望远镜观察着,脸色铁青。他预想过会遇到抵抗,但没想到会如此顽强和……诡异。对方的战术刁钻,枪法精准得不像他印象中的土八路。
“命令炮兵,向村中心延伸射击!不必顾忌!”坂田咬牙切齿地下令,他宁愿将村子轰平,也要碾死这只烦人的跳蚤。
更猛烈的炮火开始覆盖杨村核心区域,房屋成片倒塌,火光四起。
“队长!鬼子要炮火覆盖了!咱们的‘大家伙’还没好吗?”一个战士冲到陈锐身边,焦急地喊道。
陈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估算了一下日军炮兵阵地的大致方位。时机差不多了。
他对着别在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吼道:“铁牛!看你的了!”
“瞧好吧队长!”王铁牛粗犷的声音带着兴奋传来。
位于杨村后山一处反斜面阵地上,王铁牛和几名膀大腰圆的战士,正操作着几架看起来简陋不堪的装置——由粗壮木架、弹簧钢板和铁皮发射管组成的“没良心炮”抛射器。
“装药!”
“固定药包!”
“调整角度!”
随着王铁牛的口令,战士们将捆扎好的、重达十几斤的集束炸药包放入发射管。这玩意儿毫无精度可言,全凭经验和感觉。
“放!”
王铁牛猛地一挥手。战士抡起大锤,砸在击发机构上。
“嗵!嗵!嗵!”
几声沉闷如巨鼓敲响的声音传出,几个巨大的炸药包被猛地抛射出去,在空中划出笨拙的弧线,朝着日军炮兵阵地和后续步兵聚集的区域落去。
“那是什么?!”有日军士兵惊恐地指着天空。
下一秒——
“轰隆隆!!!”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接连爆发!炸药包落地后产生了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将范围内的日军士兵连同武器一起撕碎、掀飞!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炮兵阵地,但巨大的爆炸声浪和弥漫的硝烟,严重干扰了日军的指挥和射击,更是给前线的日军步兵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
“八嘎!这是什么武器?!”坂田信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普通迫击炮威力的爆炸惊得目瞪口呆。
战场形势出现了短暂的逆转。日军进攻势头一滞。
陈锐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指挥部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反冲击,将突入村内最深的一股日军赶了出去。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坂田联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却始终无法完全占领杨村,也无法捕捉到八路军指挥核心。眼看天色将晚,夜间作战更不利于己方,坂田只得咬牙切齿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日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废墟。
杨村,守住了。
战士们疲惫地瘫坐在废墟间,很多人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王铁牛带着人从后山下来,看着村内的惨状,咧了咧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陈锐没有休息,他提着枪,在刚刚经历过激战的村内巡视。他在一处被炮火重点照顾的院落外停下了脚步。这里曾是日军一个临时指挥点,现在只剩下焦黑的木炭和几具尸体。
他的目光被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吸引。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金属材质、造型简洁到近乎未来主义的装置,半埋在浮土里,一侧的指示灯还在发出极其微弱、但有规律的蓝色脉冲光。
陈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其捡起。入手冰凉,材质绝非这个时代所有。他认得这种信号模式,与他在上海“锚点”站和“灯塔”行动队设备上见过的类似,但更加隐蔽和持久。
这是一个信号信标。
陈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敌人不是找不到他,而是已经像最耐心的猎人,在他身上打下了追踪的标记。这次的撤退,绝非终结。
他紧紧攥着这个仍在发出冰冷脉冲的信标,抬起头,望向日军撤退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暮色,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幕后、冰冷无情的“灯塔”。
“找到我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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