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飞三人拖着那头沉重的野猪,步履蹒跚地穿过丛林边缘,回到营地时,引起的轰动远超那箱瓶装水。
血腥味率先弥漫开来,混合着野兽特有的膻气。营地里的所有人,无论是正在照看火堆的林薇,还是蜷缩在窝棚里休息的小雅,又或是靠在一边阴沉着脸的周峰,全都惊得站了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头已经僵硬的、布满粗硬鬃毛的庞然大物身上。
李铭走在最后,脸色依旧苍白,裤腿上的破口和血迹清晰可见,他不敢去看那头野猪,眼神躲闪,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赵医生虽然也疲惫,但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释然。
而肖飞,走在最前面,浑身溅满深褐色的血点,手中那柄简陋的长矛矛尖还在往下滴着暗红的液体。他面无表情,眼神里带着一丝猎杀后的冷冽和平静,如同从远古壁画中走出的原始猎手,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汗味与血腥的煞气。
这一刻,再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那是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武力换来的敬畏。
“真……真的打到了……”王强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小雅捂住了嘴,看着那血淋淋的野猪尸体,眼中既有对食物的渴望,也有一丝本能的恐惧。
周峰的目光在野猪尸体和肖飞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肖飞那柄染血的长矛上,瞳孔微微收缩,抱着胳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之前所有的倨傲和算计,在这赤裸裸的、关乎生存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处理它。”肖飞将野猪尸体丢在营地边缘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林薇和赵医生,“我们需要把肉分割开来,用火烤熟,才能保存。”
他没有指派周峰,但周峰在那目光扫过时,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必要的步骤。“我去找些大片干净的叶子,用来放肉。”她说着,转身走向丛林边缘,刻意避开了那浓重的血腥味来源。
赵医生则走上前,他毕竟是医生,对解剖并不陌生。“我来帮忙,需要尽可能利落地剥皮、分解,减少浪费。”
肖飞点了点头,将那块磨尖的金属条递给他,这比徒手或用钝器要高效得多。
接下来的场面,对于这些现代都市人来说,无疑是震撼而血腥的。赵医生和肖飞配合,用金属条和边缘锋利的石头,艰难地切割着野猪厚实的皮毛,剥开皮肉,分离骨骼。深红色的肌肉组织和白色的脂肪暴露在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几乎令人作呕。
小雅和王强远远地看着,脸色发白。李铭更是直接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周峰没有参与,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肖飞那双沾满血污却稳定无比的手,看着那被肢解的、曾经凶猛的野兽。一种强烈的、混合着嫉妒和某种扭曲认知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在这个地方,规则变了。不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暴力和生存技能,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当一大块一大块暗红色的肉被分割出来,放在林薇找来的宽大树叶上时,那种对食物的原始渴望,终于压过了不适感。
肖飞用削尖的树枝串起大块的肉,架在重新燃起的旺盛篝火上。肥厚的脂肪接触到火焰,立刻发出诱人的“滋滋”声响,青烟袅袅升起,一股混合着焦香和肉香的、久违的、令人疯狂分泌唾液的气味,迅速弥漫了整个营地。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就连一直在干呕的李铭,也忍不住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着。
这是他们坠机以来,第一次闻到熟肉的味道。
等待烤熟的过程变得无比煎熬。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写满渴望的脸,之前的悲伤和绝望,似乎暂时被这最基础的生理需求挤到了一边。
肉终于烤好了外层,虽然没有任何调味料,甚至有些地方烤得焦黑,但在饥饿的人眼中,这无疑是无上的美味。
肖飞亲自分割烤好的肉块,按照大致估算的体力消耗和需求,分发给每一个人。他给自己和参与狩猎的赵医生、李铭分了稍多一些,但也远谈不上公平,只是基于最现实的考量。
没有人提出异议。当滚烫的、充满油脂和蛋白质的肉块塞进嘴里,那种充实感和满足感,瞬间征服了所有的味蕾和胃袋。人们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咀嚼着这略带腥臊却无比实在的食物,脸上露出了坠机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属于饱腹的舒缓表情。
小雅吃得满嘴是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流下眼泪,但这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杂着活下来的庆幸。
周峰沉默地吃着自己那份,咀嚼得很慢,眼神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铭吃着肉,感受着热量在体内扩散,驱散了些许寒冷和恐惧,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安静进食的肖飞,眼神复杂。
夜幕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营地里的气氛与昨夜截然不同。篝火燃烧得更旺,上面架着正在熏烤以备储存的肉条。空气中虽然还残留着血腥味,但更多的是烤肉的余香。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有了实实在在的食物,身体暖和了,精神也似乎稳定了一些。
他们依旧围坐在火堆旁,但不再是死气沉沉。偶尔会有低声的交谈,关于如何更好地熏制肉干,关于明天是否还能找到其他食物来源。
肖飞依旧安排了守夜。他身上的血污已经用海水简单清洗过,但那股煞气似乎已经融入了他的一举一动。
他坐在火边,擦拭着那柄染血的长矛,目光偶尔扫过漆黑的丛林和海面。
他知道,这顿肉食仅仅是一个开始。它暂时缓解了饥饿,却也引来了新的问题——食物的储存、分配,以及这血腥味可能引来的、更危险的“访客”。
这座岛屿,正在用它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剥去他们文明的外衣,将最原始的生存法则,刻进每个人的骨子里。
火光跳跃,映照着饱食后暂时获得安宁的幸存者们,也映照着他沉静而锐利的侧脸。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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