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陈结印的双手枯瘦却稳如磐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难以言喻的、与岛屿本身同源却又更加古老苍凉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自他佝偻的躯体内轰然苏醒。他原本收敛的气息节节攀升,破旧的衣物无风自动,花白的发须根根扬起,眼中不再是历经风霜的麻木,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光芒。
“以吾残躯,奉为薪柴!以三十七载守望,唤汝真名!”
他口中吟诵着拗口而古老的音节,那并非人类已知的任何语言,更像是岩石的摩擦,星辰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震颤!
嗡——!!!!
回应他的是平台周围那十二根残破的乳白色石柱!它们不再仅仅是嗡鸣,而是发出了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低沉咆哮!柱身上那些原本只是闪烁的“源初语”刻痕,此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太阳般刺目的乳白色光辉!
光芒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狂暴的瀑布般从石柱中倾泻而出!十二道巨大的光瀑冲天而起,并非射向星空,而是在平台上方数十米处交汇、融合,形成一个复杂无比、缓缓旋转的巨型光之阵列!阵列的核心,正对着下方祭坛冲起的星空光柱,更对着远方那沸腾的幽蓝核心——“腐化之心”!
整个岛屿的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
“腐化之心”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更加疯狂、更加尖锐的咆哮!幽蓝的能量不再仅仅是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粗壮无比、仿佛要贯穿天地的幽蓝光矛,带着湮灭一切的毁灭意志,撕裂虚空,朝着观星台,朝着那正在成型的乳白阵列,暴射而来!
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在扭曲、哀鸣!
“守夜人!”林薇失声惊呼,她能感受到那幽蓝光矛中蕴含的、足以瞬间汽化整个山脊的恐怖能量!
肖飞也强行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攻击,看着守夜人那在光瀑映衬下显得无比渺小却又顶天立地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怆。他明白了,守夜人是要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催动这古老阵列最后的力量,为他们,为这座岛屿,争取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守夜人对身后的惊呼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已与上方的光之阵列融为一体。他抬起头,望着那疾射而来的幽蓝毁灭之矛,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释然与……期待。
“星瞳……不灭……”
他最后的声音轻如叹息,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下一刻,他插在地面的那根钢管率先承受不住内外能量的冲击,寸寸碎裂!紧接着,他破旧的衣物化作飞灰,露出下面干瘦却布满无数新旧伤疤的身体,那些伤疤在乳白光芒的照耀下,仿佛变成了另一套古老的图腾!
轰——!!!
十二根石柱发出的光瀑亮度达到了极致,然后……骤然熄灭!不是能量耗尽,而是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连同守夜人那燃烧的意志与生命,都被尽数抽空,汇入了上空那旋转的光之阵列中!
阵列瞬间凝固,不再旋转,化作一面巨大无比、厚重如实质的乳白色光盾!光盾表面,浮现出无数繁复而浩瀚的星辰轨迹与“源初语”符文,散发出一种亘古、庄严、不容侵犯的气息!
也就在光盾成型的瞬间,那道毁灭性的幽蓝光矛,悍然撞击其上!!!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超出了凡人耳膜能够接收的范畴。
只有一片极致的白,与一片极致的蓝,在撞击点疯狂地相互侵蚀、湮灭、爆炸!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急剧扩散,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连下方荒原的灰白沙砾都被瞬间晶化、汽化!
整个观星台平台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剧烈地向下塌陷了数米!边缘的岩石成片成片地崩落,那十二根耗尽能量的石柱,在冲击波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巨大的裂纹迅速蔓延,最终在一连串的巨响中,轰然倒塌,碎裂成满地的残骸!
乳白色的光盾在幽蓝光矛的疯狂冲击下,剧烈地荡漾着,表面不断泛起涟漪,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但它终究……挡住了!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攻击,牢牢地挡在了平台之外!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幽蓝光矛的能量似乎无穷无尽,而乳白光盾的力量却在飞速消耗。
终于,在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清脆而令人心碎的声响中,巨大的光盾彻底崩碎,化作漫天飞舞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而那道幽蓝光矛,虽然体积缩小了近半,颜色也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带着残余的毁灭力量,朝着失去保护的观星台平台,朝着祭坛,朝着肖飞和林薇,继续射来!
守夜人消失了。
连同那十二根古老的石柱一起,化为了守护这座岛屿最后的绝唱。
他用自己的一切,抵消了“腐化之心”最致命的一击。
“不——!”林薇发出悲恸的哭喊。
肖飞眼睁睁看着那缩小却依旧致命的幽蓝光矛射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体内空空如也,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看着。
然而,就在这最后的时刻——
他怀中那块一直沉寂的“共鸣石”,突然自动漂浮了起来!它不再黯淡,而是散发出一种与守夜人方才意志同源的、却更加纯净古老的乳白光芒!
它仿佛被守夜人的牺牲所唤醒,被这绝境中不屈的意志所引动!
共鸣石悬浮在肖飞身前,柔和却坚定地挡住了幽蓝光矛最后的余威。
嗤——!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那残余的幽蓝能量,在接触到共鸣石光芒的瞬间,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平台已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如同废墟。星空光柱虽然未断,却明显黯淡了许多。
肖飞怔怔地看着身前缓缓落回他手中的共鸣石,又看向守夜人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片空寂,和插在地面上的半截钢管。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空茫席卷了他。
林薇瘫坐在地,无声地流泪。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拂过肖飞和林薇的意识。
那是守夜人最后残留的讯息。
“种子……已留下……”
“路……要你们……自己走了……”
意念散去,再无痕迹。
三十七年的守望,于此划上句点。
而真正的挑战,伴随着守夜人的牺牲,才刚刚拉开序幕。岛屿的终局,依旧笼罩在深沉的迷雾与更加汹涌的暗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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