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巡音者”的号角声如同实质的音波,穿透灰雾,撞击在每个人的胸膛上,带来心脏骤停般的压迫感。裂谷两侧高耸的金属峭壁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共鸣,细小的锈蚀碎片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
肖飞手中共鸣石的乳白光芒不受控制地暴涨,几乎要将他整只手吞没,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仿佛被侵犯般的躁动。它指向裂谷深处,与那号角声激烈对抗,又隐隐被其吸引。
而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一时间,幽影警示的方向,马库斯手中那本厚皮笔记本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也骤然强盛!那光芒扭曲蠕动着,如同活物,与裂谷深处的某种存在,以及肖飞手中共鸣石的光芒,形成了一种三角状的、极其不稳定的能量链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腐朽知识与疯狂低语的气味。
“妈的!那是什么鬼东西?!”疤脸独眼瞪得溜圆,鱼叉枪瞬间对准了马库斯和礁石的方向。
马库斯和礁石也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礁石反应极快,一把将有些慌乱的马库斯拉到一块巨大的金属挡板后方,他手中的钢管横在身前,眼神凝重地扫过裂谷方向,又看向肖飞他们藏身的“鲸骨”残骸,最后落在马库斯手中那本失控的笔记本上,脸色难看。
“笔记本……怎么回事?!”马库斯又惊又怒,试图合上笔记本,但那幽蓝光芒如同粘稠的液体,将书页牢牢“焊”住,根本无法闭合,反而有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念顺着手臂试图涌入他的大脑,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是污染!深度的知识污染!”博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骇,他死死盯着那本幽蓝光芒大作的笔记本,“那本书……记录了不该被凡人知晓的东西!它正在与裂谷深处的‘腐化之音’共鸣!”
铁颚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计划全被打乱了。不仅惊动了“巡音者”,还引来了两个带着“污染源”的麻烦,并且这个污染源还与他们的“钥匙”产生了不可预测的冲突。
“巡音者”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靠近,带着明显的怒意和……狩猎的兴奋。灰雾剧烈翻涌,一个庞大、模糊、由无数金属残骸和扭曲声波构成的轮廓,正在裂谷深处缓缓显现。它所过之处,两侧的金属峭壁发出刺耳的、如同被巨力掰弯的呻吟声。
“没时间了!”铁颚当机立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肖飞、马库斯两队人以及裂谷深处的威胁之间飞速扫过,“不想死在这里,就都跟我来!想办法控制住你们手里那两件要命的东西!”
他不再隐藏,猛地从“鲸骨”后冲出,朝着裂谷一侧一条极其隐蔽的、被巨大管道阴影覆盖的狭窄缝隙冲去!那是他早已探明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原本是为了避开“巡音者”的主活动区。
“跟上他!”肖飞对林薇低吼一声,强忍着共鸣石带来的灼热与精神冲击,拉起她就追向铁颚。此刻,内部的猜忌与对立必须暂时放下,裂谷深处那正在苏醒的恐怖,是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疤脸骂骂咧咧地跟上,博士和小鼠紧随其后。幽影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入缝隙。
另一侧,礁石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他一把抓起因笔记本失控而精神恍惚的马库斯,低喝道:“走!” 两人也朝着那条缝隙亡命奔去。
三股原本敌对或猜忌的力量,在这突如其来的、更大的死亡威胁下,被迫挤入了同一条生路——如果那能称之为生路的话。
狭窄的管道缝隙内部更加黑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队伍拉成了一条长线,铁颚打头,肖飞林薇紧随,后面是疤脸、博士、小鼠,接着是拖着马库斯的礁石,幽影依旧断后。
呜——!!!
“巡音者”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移动,号角声几乎就在他们头顶响起!强烈的音波震得整个管道都在颤抖,头顶不断有锈块和冷凝水落下。同时,一股强大的、带有精神污染力量的声波穿透了岩壁和金属,直接作用在每个人的意识中!
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号角,它仿佛化作了无数种语言、无数种情绪的混乱风暴,强行灌入脑海!肖飞耳边响起了战友临终的遗言,林薇听到了父亲病榻上的嘱托,马库斯眼前浮现出萨拉博士坠落的画面,甚至连礁石那冰冷的面具下,呼吸也骤然急促了一瞬!
“固守心神!那是幻觉!”铁颚的声音从前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斩断杂音的穿透力。
肖飞死死咬着牙,将意识集中在手中滚烫的共鸣石上,那躁动的乳白光芒此刻反而成了他对抗音波侵蚀的屏障。林薇紧握着已经黯淡的星辉石碎片,借助那微弱的光晕驱散着脑海中的幻听。
但马库斯就没那么幸运了。笔记本的幽蓝光芒与“巡音者”的音波仿佛产生了某种协同效应,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他双眼布满血丝,脸上肌肉扭曲,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挣扎着想要停下,甚至试图去攻击拉着他前行的礁石。
“清醒点!”礁石低吼一声,一记手刀砍在马库斯后颈,将他暂时击昏,然后像扛麻袋一样将他扛在肩上,速度不减地继续前行。
管道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地方被坍塌的金属堵塞,需要费力攀爬或清理。有时会遭遇小型的金属寄生生物,它们在音波的影响下变得更加狂暴,悍不畏死地发起攻击,被疤脸的鱼叉和幽影神出鬼没的短刃迅速解决。
最危险的一次,一股凝练的、肉眼可见的扭曲声波如同长矛般刺穿了他们侧方的管壁,直接将落在最后的一名“拾荒者”营地外围成员(之前并未重点描述)瞬间震成了一团爆裂的血雾和金属碎片!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死亡的阴影紧追不舍。
不知在黑暗和混乱中奔逃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并且传来了更加清晰、却不同于“巡音者”号角的——海浪声!
“快到出口了!”铁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管道的瞬间——
轰!!!
整个管道猛地一震!出口方向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的噪音!一只由无数破碎喇叭、引擎排气管和扭曲金属片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手掌”,猛地扒住了管道出口的边缘!那“手掌”仅仅是露出的一部分,就几乎将整个出口堵死!
“巡音者”的本体,追上来了!它竟然直接攻击了管道出口!
“后退!”铁颚厉声喝道,同时反手抽出了钢管。
但后退的路也已经被堵死!管道后方传来了更多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显然有其他的“东西”被吸引了过来!
他们被堵死在了这条狭窄的管道里,前有“巡音者”的巨掌,后有未知的追兵!
绝境!
肖飞看着那不断用力、试图将出口彻底撕开的金属巨掌,又看了看手中光芒狂闪、与那巨掌散发出的音波能量激烈冲突的共鸣石,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既然冲突无法避免……
那就让冲突,来得更猛烈些!
他不再试图压制共鸣石,反而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引导着其中那股被守夜人称为“种子”的、与“星瞳”本源相连的力量,不再是防御,而是……攻击!
他将共鸣石对准了那只堵门的金属巨掌,将自己不屈的意志、同伴的牺牲、对生存的渴望,全部灌注其中,化作一道无声的呐喊:
“滚开!!!”
嗡——!!!
共鸣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般刺目的乳白光辉!一道凝练到极致、不再是光束而是近乎实体的乳白色能量尖刺,如同裁决之矛,瞬间跨越短短的距离,狠狠钉入了那只金属巨掌的核心——一团不断搏动、散发着混乱音波的幽蓝能量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唧——!!!”
一声尖锐、痛苦、完全不同于之前号角声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嘶鸣,从管道外炸响!那巨大的金属手掌猛地痉挛、收缩,表面的喇叭和排气管纷纷炸裂,幽蓝能量如同血液般喷溅!
它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
管道出口,暂时畅通了!
“走!”铁颚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冲了出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肖飞在发出那一击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向前软倒,被旁边的林薇和及时回身的疤脸一把架住。
他们冲出了管道,重新见到了灰暗的天空和咆哮的大海。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窒。
他们并未脱离险境,只是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绝地。
这里是一片位于裂谷尽头的、相对开阔的金属平台,平台边缘就是万丈深渊,下方是汹涌的、颜色深黑的大海。而平台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呈流线型的、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雪茄状金属结构,它的一半深深嵌入后方的金属峭壁,另一半则悬空探出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与幽蓝色交织的怪异苔藓,许多地方已经锈蚀破损,露出内部复杂的管线结构。在它那倾斜的、应该是头部的区域,有一个巨大的、已经碎裂的观测窗,如同一只瞎掉的巨眼,空洞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尽管破损严重,覆盖着污秽,但那独特的造型,那隐约可见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感……
“信天翁……号……”博士失神地喃喃道,手中的厚书几乎脱手。
他们找到了。
不是“灯塔”的残骸。
而是……
“信天翁号”本身的……最终埋骨之地!
而那只被肖飞击伤的“巡音者”,正悬浮在平台外的半空中,它那由无数金属残骸和声波构成的庞大身躯缓缓转动,无数“孔洞”对准了刚刚冲出管道的幸存者们,发出低沉而充满杀意的嗡鸣。
在它身后,裂谷的灰雾中,更多的幽蓝光芒亮起,如同无数双饥饿的眼睛。
逃生舱的入口近在眼前,但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守护(或者说,占据)着这艘末日方舟的……疯狂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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