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回应信号，像一根针，刺破了庇护所内凝固的绝望。
博士几乎是扑在控制台上，枯瘦的手指以惊人的速度在虚拟键盘上舞动，试图锁定信号来源，分析其构成。他的呼吸粗重，眼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信号来源方位角确认！距离……无法精确测算，但绝对在可观测范围内！能量签名……未知！不属于‘星瞳’，不属于‘自由探寻者号’，也不同于外部那个‘鬼东西’的虚无波动！”博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这是一个……全新的信号源！”
“能建立稳定通讯吗？”铁颚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握钢管的手微微松了些许。
“不行！信号太微弱，我们的设备也到了极限！刚才那一下回应，可能耗尽了对方……或者我们这边最后一点用于通讯的能量！”博士懊恼地捶了一下控制台，“它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林薇快步走到博士身边，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那已经消失的信号峰值残留的数据痕迹。“博士，能分析出信号携带了任何信息吗？哪怕一个重复的编码？”
博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情古怪：“没有常规信息。但是……它的载波频率，存在一种极其复杂的、非随机的……‘纹路’。不像人工编码，更像……某种生物的脑电波？或者……某种意识活动的直接映射？”
意识的映射？这个猜测让所有人心中一凛。难道是另一个像肖飞那样的意识体？还是某种未知的智慧生命？
“能追踪到它下一次出现的可能时间和地点吗？”铁颚追问。
“我正在尝试建立预测模型……但数据太少，误差会非常大！”博士飞快地操作着，“而且，我们的能量……”
能量储备读数：7.3%。红色的数字如同最后的倒计时，冰冷地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
希望出现了，但他们可能已经没有燃料去追寻。
铁颚的目光扫过控制台上那刺眼的红色数字，又扫过在场每一张混杂着希望与焦虑的脸。疤脸的独眼里闪烁着赌徒般的凶光，礁石沉默地等待着命令，幽影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林薇紧握着共鸣石，眼神里是绝不放弃的坚持。
“博士，”铁颚的声音斩钉截铁，“停止所有非必要能耗，包括部分维生系统的冗余模块。集中剩余能量，优先保证基础生命维持和……你的预测模型运算。我们需要一个坐标，一个大概的方向。”
这是极其危险的赌博。进一步降低维生标准，意味着所有人的身体状况会加速恶化，可能等不到找到信号源就会倒下。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博士咬了咬牙：“明白！我会尽力把误差范围缩小到……五光时以内！”这在天文尺度上已经是惊人的精度，但在广阔的宇宙中，依旧是大海捞针。
命令被迅速执行。庇护所内的灯光更加昏暗，空气循环系统的噪音进一步降低，本就稀薄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滞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更深的疲惫和寒冷袭来，但没有人抱怨。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
林薇回到博士身边，协助他进行数据分析和模型构建。她将共鸣石放在控制台旁，期望这曾经连接过肖飞意识的神奇之物，能带来一丝冥冥中的指引。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紧张的运算中流逝。能量读数缓慢而坚定地下降：6.8%...6.1%...
“有了！”博士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变形，“预测模型完成！下一次信号活跃高峰期，预计在……七十六标准小时后！坐标范围……在这里！”他指着星图上被标记出的一个狭小扇形区域，那里靠近一片稀疏的小行星带边缘。
七十六小时。以他们目前的能量和状态，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都是问题。
“铁颚，”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算我们撑到那个时候，找到了信号源……如果那后面是另一个绝境，或者……是更危险的东西……我们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铁颚看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标记，又看了看能量读数：5.9%。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经过冰水淬炼的刀锋，扫过他的队员们。
“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mA370坠落那一刻起，从我们踏上那个见鬼的岛屿起，从我们被抛到这片该死的星空起……退路就断了。”
他指向星图上那个渺小的光点。
“现在，那里亮起了一点光。可能是陷阱，可能是海市蜃楼。但……”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如同战鼓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那是光。”
“疤脸，礁石，检查所有还能移动的东西，准备可能的短途机动。幽影，保持最高警戒。博士，林薇，维持模型监控，有任何变化立刻报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不断下降的能量读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数字刻进脑海里。
“所有人，节约每一分力气，每一口空气。”
“七十六小时后，我们去看看……”
“……那道光，到底是什么。”
庇护所内，幸存者们再次行动起来，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为了一个渺茫得如同星尘的希望，做最后的准备。外部的宇宙依旧黑暗冰冷，但那一道转瞬即逝的微光回响，已经足够让这些在深渊边缘挣扎的灵魂，再次鼓起勇气，向未知的黑暗，迈出踉跄却坚定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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