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破碎。
林星辰的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与虚无中沉浮。道基晶体的碎裂感如同亿万把锉刀,反复碾磨着他残存的感知。耳边似乎回荡着苏梦瑶凄厉的悲鸣,艾尔文绝望的叹息,以及蚀灵逼近时那令人牙酸的嘶嚎与屏障最后的哀鸣。
完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辜负了源初之井的认可,辜负了守门人的遗志,辜负了所有牺牲的同伴……
不甘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深处,倔强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
一道光。
并非秩序屏障那纯白的光,也非他混沌弦火那混沌色的光,更非月华那清冷的光。
那是一道……星辉。
清亮,纯净,带着一种遥远而古老的意蕴,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穿越了万古时空,于此绝境之中,悄然洒落。
这星辉并非一道,而是无数道,如同夏夜静谧的星河,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摇摇欲坠、即将彻底破碎的秩序屏障,洒落在了死寂的殿堂之中。
星辉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些刚刚突破屏障、狰狞扑来的进化蚀灵,在接触到星辉的刹那,动作猛地一僵!它们体表那些模仿而来的、粗糙却危险的力量纹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黯淡、消融!它们那充满了恶意与否定意蕴的暗紫色身躯,在星辉的照耀下,仿佛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发出痛苦而惊惧的嘶鸣,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就连那弥漫在殿堂之外、充满了戏谑与捕猎意志的冰冷气息,在这突如其来的星辉面前,也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凝滞与忌惮!
星辉如同拥有生命的纱幔,轻柔地拂过重伤倒地的众人。
艾尔文感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那因反噬而近乎枯竭的秩序本源,竟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开始缓慢复苏,连带着与“万象之仪”那彻底沉寂的核心,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菲雅感受到那星辉中蕴含的、与她自然之道隐隐契合的生机之力,她法杖上枯萎的嫩芽竟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绿意,体内的伤势也在被温和地滋养。她怔怔地看着那流淌的星辉。
巨石感觉一股沉稳的力量护住了他受损的内腑,那面布满裂痕的塔盾,在星辉的浸润下,裂痕竟然停止了扩大,甚至有一丝弥合的趋势。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守护众人。
苏梦瑶距离林星辰最近,她也感受到了星辉的滋养,伤势略有缓和。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近乎断绝的身影上。她挣扎着爬向林星辰,泪水模糊了视线。
而林星辰,在那星辉洒落在他身上的瞬间,那枚濒临彻底破碎的混沌道基晶体,其核心处那一点最后的不灭薪火,仿佛被这纯净古老的星辉引动,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清凉温和、却带着某种奇异“安抚”与“引导”效果的力量,顺着星辉融入他破碎的经脉与道基,并非强行修复,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者,暂时稳定住了那即将彻底崩溃的局面,吊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
他极其艰难地、模糊地睁开一丝眼缝。
透过朦胧的血色与星辉,他看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堂的中央。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笼罩在流转星辉中的女子。她穿着一袭仿佛由夜空编织而成的长裙,裙摆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如同真实星辰般闪烁的光点。她的面容笼罩在朦胧的星辉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清澈如同最纯净的星辰之海,深邃,古老,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淡然与悲悯。
她手中并无武器,只是虚托着一团不断旋转、内部仿佛蕴含着一条微缩星河的柔和光球。
“星语者……露娜大人?!”艾尔文挣扎着,发出了充满难以置信与狂喜的惊呼,声音嘶哑却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被称为露娜的星语者,目光扫过重伤的众人,最终落在了林星辰身上,尤其是在他怀中那枚黯淡的混沌牢笼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星辰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命运的轨迹在此交织,破碎的薪火指引我前来。”她的声音空灵而缥缈,仿佛来自星海的彼岸,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抚平着众人心头的绝望与躁动,“艾尔文,先稳定伤势,维持屏障残骸,它们暂时不敢靠近。”
随着她的话语,那笼罩殿堂的星辉变得更加浓郁,如同实质的光之壁垒,将那些退却的蚀灵牢牢阻挡在外。进化后的蚀灵似乎对这星辉极为忌惮,只是在外围焦躁地徘徊、嘶嚎,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露娜缓步走到林星辰身边,蹲下身。苏梦瑶警惕地看着她,但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反而那股星辉正在温和地滋养着林星辰,便稍稍放松,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
露娜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流淌着星辉,轻轻点在林星辰的眉心。
刹那间,林星辰感觉一股浩瀚如星海、却又温和无比的意志,如同春风般拂过他破碎的道基与混乱的意识。那源自核心的低语侵蚀,在这股星辉意志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被压制、驱散了大半!
他残存的意识,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好重的道伤……好诡异的侵蚀……”露娜微微蹙眉,星辰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凝重,“强行融合五种本源,却被源自内部的干扰引爆……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混沌牢笼上,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而这枚‘回响核心’……竟然已经活跃到了这种程度,甚至能进行如此精妙的法则诱导……看来,‘它们’的进化,远比我们预估的更快。”
“露娜大人……他……还有救吗?”苏梦瑶声音颤抖着问道,带着最后的希冀。
露娜没有立刻回答,她指尖的星辉变得更加明亮,缓缓移动到林星辰破碎的胸膛前,悬停在那枚黯淡的混沌牢笼之上。
她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星辰般的眸子中倒映着牢笼内那点微微震颤的黑暗。
良久,她才缓缓收回手指,看向苏梦瑶和勉强聚拢过来的艾尔文等人。
“他的道基破碎太甚,常规手段已无法修复。而这枚核心……已成附骨之疽,与他的本源几乎纠缠在一起,强行剥离,只会加速他的消亡。”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露娜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她抬头,望向殿堂之外那被星辉阻挡的无尽阴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需要前往‘预知回响’。”
预知回响?
艾尔文等人面露疑惑,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一处早已失落、甚至连守门人议会都极少记载的古老‘门扉’节点,”露娜解释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传说那里靠近‘万法回廊’的法则源头,残留着窥见命运碎片的力量。或许只有在那里,借助其特殊的环境,才能找到重塑他道基,并安全分离这枚核心的方法。”
她看向林星辰,眼神复杂:“而且,我感觉到,这枚核心与他,与你们……似乎牵扯着某种巨大的因果。‘预知回响’,或许也能揭示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希望,再次如同微弱的星火,在绝望的灰烬中点燃。
但这希望,依旧渺茫,且前路未知。
露娜站起身,周身星辉流转,如同降临凡尘的星夜女神。
“准备一下,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我的星辉屏障支撑不了太久,外面的‘织网者’和它的军团,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她看向昏迷的林星辰,轻声低语,仿佛是说给他听,又仿佛是命运的宣告:
“破碎的薪火啊……能否重燃,就看这最后一搏了。”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星辰怀中,那枚被星辉暂时压制的黑暗核心,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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