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来到当阳的第三天，就见识了张飞练兵的“奇招”。
天还没亮，城东新船坞旁的空地上，五百名精选出来的水军新兵已经列队站好。这些兵大多来自当阳本地，会水，但没打过水战。关羽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队伍，眉头紧皱。
“三弟，这就是你要练的水军？”
张飞嘿嘿一笑：“二哥别急，看俺的。”他走到台前，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这玩意儿现在成了他的标配。
“弟兄们！”张飞嗓门本来就大，加上喇叭，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蒸汽舰队的第一批水兵！知道啥是蒸汽舰队不？就是开着铁甲战船，不用帆不用桨，烧煤就能跑，还能放炮的那种！”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张将军又说胡话了……”
张飞耳朵尖，听见了也不恼：“说俺胡话？行！让你们见识见识！”他转头对王虎喊，“把‘劈浪号’开过来！”
江面上，“劈浪号”缓缓驶来。清晨的江雾中，黑色的船体若隐若现，烟囱冒着白烟，明轮翻起水花。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船靠岸，张飞带头跳上去：“都上来！分批上，每批五十人！”
士兵们战战兢兢地登船。这船看着就怪，踩上去咚咚响，是铁皮包木的声音。更怪的是船尾那个大铁疙瘩，轰轰地响，还发热。
张飞让黄巧手操作蒸汽机，自己站在船头：“开船！”
明轮转动，船离开岸边。开始很慢，但越来越快。江风扑面，两岸景物飞快后退。士兵们扶着船舷，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怎么样？还觉得俺胡说不？”张飞得意。
士兵们服了：“将军神技！这船真能自己走！”
张飞趁热打铁：“这还只是小意思！等咱们的大船造出来，那才叫厉害！现在，都听好了——要当蒸汽舰队的水兵，得学会三件事：一、不怕响；二、不怕烫；三、不怕转！”
“将军，啥叫不怕转？”有人问。
张飞咧嘴笑：“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船开到江心，张飞下令停船。他让士兵们围成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是个铜哨子。
“这叫汽笛，是船上用的。”张飞把哨子凑到蒸汽管旁，打开阀门。
“呜——！！”
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爆发！声音之大，吓得几个士兵差点跳江。江面上的水鸟也被惊得乱飞。
张飞哈哈大笑：“这就怕了？以后船上汽笛比这响十倍！都给我听着，每天练一个时辰听汽笛，啥时候面不改色了，啥时候过关！”
关羽在岸边看着，忍不住摇头：“三弟这练兵法子……真是闻所未闻。”
诸葛亮摇扇微笑：“非常之器，需非常之法。云长且看。”
接下来几天，船坞旁的军营里，汽笛声此起彼伏。士兵们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麻木不仁，进步神速。张飞还嫌不够，又发明了“汽笛阵”——几十个汽笛同时响，那声音，能把死人吵醒。
汽笛练完了，开始练“不怕烫”。张飞让人在营地里支起几口大锅，烧开水，让士兵们练习在蒸汽弥漫的环境里操作器械。刚开始，不少士兵被蒸汽烫出水泡，但张飞准备了药膏，亲自给士兵上药。
“疼吧？”张飞一边抹药一边说，“记住这疼！以后在船上，锅炉房比这热十倍！现在受不了，趁早回家种地！”
没人回家。这些兵大多是穷苦出身，跟着张飞有饭吃，有钱拿，还能学本事，吃点苦算什么。
最难的，是“不怕转”。张飞让人做了几个大转盘，让士兵站上去转。开始慢慢转，后来越转越快。转完了下来，十个有九个吐得稀里哗啦。
张飞自己也上去转，转完了面不改色：“看到没？这就叫‘抗晕船’！咱们的蒸汽船开得快，转向急，不练这个，上了船就吐，还打什么仗？”
关羽看不下去了：“三弟，你这练法，是不是太……太折腾人了？”
张飞正色道：“二哥，慈不掌兵。现在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咱们的船跟普通船不一样，不练出特殊本事，发挥不出威力。”
关羽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他亲自下场，跟士兵们一起练。关二爷何等人物？转盘上转一百圈，下来稳稳当当。士兵们一看，连关将军都这么拼，还有什么好说的？练！
半个月后，第一批水军终于“出师”了。张飞从五百人中挑出三百，分配到“劈浪号”和在建的三艘新船上。剩下的继续练，作为后备。
这天，张飞决定来一次实战演练。他让“劈浪号”装上训练用的石弹（代替火药包），在江上模拟水战。关羽指挥三条改装过的旧船充当“敌船”。
演练开始。“劈浪号”凭借速度优势，很快抢占上风位。张飞亲自操舵，大喊：“左满舵！炮手准备！”
船身急转，明轮掀起大片水花。虽然还是有点笨重，但比最初好多了。
“放！”
弩炮发射，石弹呼啸而出，落在“敌船”前方十丈处——这是故意打偏的，训练弹也是石头，真打中了会伤人。
关羽的船队试图包抄，但“劈浪号”速度快，总能及时摆脱。演练进行了半个时辰，“劈浪号”“击沉”两条“敌船”，自己只“中弹”三次。
演练结束，众人回到岸上总结。关羽对张飞说：“三弟，你这船优势明显，但劣势也明显——转向慢，怕围攻。若遇大量小船围攻，恐难应付。”
张飞点头：“二哥说得对。所以俺才要造更多船，组成舰队，互相掩护。”
正说着，诸葛亮从城里赶来，神色凝重：“翼德，云长，有急事。”
三人回到太守府书房。诸葛亮递上一封密信：“襄阳来的。曹操派曹仁、夏侯渊率五万大军，已到新野。对外宣称是‘秋季演武’，实则……”
“是冲着当阳来的。”张飞接话。
刘备的信也到了，说襄阳正在调兵遣将，准备迎敌。但曹操这次来势汹汹，恐难善了。
关羽丹凤眼一眯：“来得正好。咱们新练的水军，正好试试刀。”
张飞却摇头：“二哥，曹操这次不会走水路。他吃过亏，知道江上有咱们的船。他肯定走陆路，从新野南下，直扑当阳。”
诸葛亮点头：“翼德所料不差。探子报，曹军带了大量攻城器械，云梯、冲车、投石机一应俱全。这是要强攻当阳城。”
张飞挠头：“当阳城虽然加固过，但要挡五万大军……”
“挡不住也要挡。”关羽斩钉截铁，“当阳若失，蒸汽机、船坞皆落敌手。届时，荆州危矣。”
三人商议良久，定下策略：关羽率两千精兵守城，张飞带蒸汽舰队在江上策应，诸葛亮统筹后勤，同时向襄阳求援。
但还有一个问题：陈沅和小张继怎么办？
“送他们去襄阳。”关羽道，“大战在即，城中危险。”
张飞犹豫。他不想让妻儿离开，但更不想让他们涉险。
陈沅得知后，却摇头：“沅不走。”
“媳妇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张飞急了，“曹军五万，万一城破……”
“正因如此，沅才不能走。”陈沅平静道，“将军在，将士们在，当阳百姓都在。沅若独自逃生，何以面对众人？何以面对继儿？”
她抱起小张继：“再说，沅若走了，将军必会分心。沅在此，将军才能安心对敌。”
张飞还要劝，关羽开口道：“弟妹深明大义。既如此，就让弟妹留在府中，我拨一百亲兵专门护卫。”
诸葛亮也道：“府中有密室，可暂避。亮也会安排人手保护。”
事已至此，张飞只得同意。他紧紧抱住妻儿：“媳妇儿，继儿，你们一定要平安。”
陈沅柔声道：“将军放心，沅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继儿。将军也要保重。”
大战气氛笼罩当阳。城里开始实行宵禁，百姓们自发帮忙搬运守城物资，修缮城墙。蒸汽船坞也加强戒备，工匠们日夜赶工，希望在大战前多造出几门弩炮。
五日后，曹军前锋抵达当阳以北三十里。领军的正是曹仁，副将夏侯渊。两人都是曹操麾下名将，此次率五万精兵，志在必得。
曹仁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先扎下营寨，派出斥候探查。当阳城防坚固，他是知道的。更让他忌惮的是张飞那些“奇技淫巧”。
“将军，探子回报，当阳城墙新加固过，高三丈五，外有护城河，引的是活水。”副将汇报。
曹仁点头：“还有呢？张飞那‘铁甲船’在何处？”
“在城东船坞，有三条，一大两小。大船常在外巡逻，小船在坞内。”
“三条……”曹仁沉吟，“传令：明日先试探性进攻，看看虚实。”
第二天清晨，曹军开始攻城。先是投石机抛射石弹，轰击城墙。当阳守军早有准备，用沙包加固墙垛，损失不大。
接着是步兵冲锋，架云梯登城。关羽亲自在城头指挥，滚木礌石如雨而下，箭矢密集。曹军攻了一个时辰，死伤数百，未能登城。
曹仁看得皱眉：“当阳守军，比预想的顽强。”
夏侯渊道：“将军，末将观城头守军不过三千，咱们五万大军，轮番进攻，累也累死他们。”
“不可轻敌。”曹仁摇头，“张飞、关羽皆在城中，又有诸葛亮坐镇，必有后手。”
正说着，江面上传来汽笛声。众人望去，只见那艘黑色怪船正顺江而下，船头指向曹军侧翼。
“是张飞的铁甲船！”有士兵惊呼。
曹仁冷笑：“来得正好。传令：弩炮准备，瞄准那船！”
曹军阵中推出二十架床弩，弩箭有胳膊粗，射程可达三百步。这是曹仁专门为对付蒸汽船准备的。
“劈浪号”上，张飞也看到了床弩。他咧嘴一笑：“想射俺？王虎，加速！从左翼迂回！”
蒸汽机全速运转，船速陡然提升。床弩发射，弩箭呼啸而来，但“劈浪号”速度太快，弩箭纷纷落空。
船绕到曹军左翼，距离百步时，张飞下令：“放炮！”
五门弩炮齐射，火药包落入曹军阵中。“轰轰”几声，虽然没造成太大伤亡，但爆炸声、火光、烟雾，把曹军吓得不轻。战马受惊，阵型有些混乱。
曹仁大怒：“追！用火箭！烧了那船！”
但“劈浪号”已经调头跑了，速度飞快，曹军根本追不上。
第一次交锋，曹军吃了小亏。曹仁脸色铁青，下令收兵。
当晚，曹军大营。
曹仁召集众将商议。夏侯渊道：“将军，那铁甲船速度太快，弩箭难中。不如用火攻——造木筏，堆柴草，顺流而下，撞上就烧。”
曹仁点头：“此计可行。另外，明日继续攻城，昼夜不停，耗其兵力。”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喧哗。亲兵来报：粮草营遭袭！
曹仁冲出去，只见粮草营方向火光冲天。一队骑兵正从黑暗中杀出，为首一将白马银枪，正是赵云！
“常山赵子龙！”曹仁咬牙，“他怎么会在这儿？！”
赵云率五百轻骑，在曹军营中冲杀一阵，烧了三个粮囤，然后迅速撤离。曹军追之不及。
原来，诸葛亮早料到曹军会围城，让赵云率一支精骑在外游击，袭扰粮道。
这一夜，曹军没睡好觉。
第二天，曹军继续攻城，攻势更猛。当阳守军苦战，伤亡渐增。关羽身先士卒，一天击退三次登城。
江面上，“劈浪号”继续骚扰，但曹军有了防备，用火箭还击。有几次火箭差点射中明轮，幸亏张飞及时转向。
第三天，曹军的火攻木筏造好了。几十个木筏堆满柴草，浇上火油，从上游放下，顺流漂向船坞。
张飞看到木筏，急令：“劈浪号”出击！用船头撞开木筏！
但木筏太多，撞开几个，还有更多。而且曹军在岸上射火箭，点燃木筏。江面上顿时火光一片。
“将军，撤吧！”王虎大喊，“火太大了！”
张飞看着燃烧的木筏漂向船坞，心在滴血。船坞里还有三艘在建的新船，一旦被烧，前功尽弃。
“不撤！”他咬牙，“调头，用尾浪！把木筏冲散！”
“劈浪号”调转船头，明轮全力反转，掀起巨大尾浪。浪涛推着木筏四散，有些木筏被浪打翻，火也灭了。
但岸上曹军继续放筏，放火箭。江面上浓烟滚滚，“劈浪号”在火海中穿梭，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上游忽然传来汽笛声！不是“劈浪号”的汽笛，是新的汽笛声！
众人望去，只见两艘新船正顺流而下！船体比“劈浪号”小，但更灵活，船头装着奇怪的装置——是张飞设计的“水龙”，用蒸汽压力喷水，可以灭火！
“援军来了！”船上士兵欢呼。
这两艘新船是黄巧手带人日夜赶工完成的，虽然还没装武器，但蒸汽机和“水龙”已经能用。它们冲入火海，“水龙”喷出强劲水柱，浇灭木筏上的火。
曹军傻眼了。他们哪见过能喷水的船？
三艘蒸汽船合力，很快控制了火势。曹仁在岸上看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江上火攻失败，陆上攻城也不顺利。当阳城防坚固，守军顽强，曹军连攻五日，伤亡近万，未能破城。
而赵云的游击骑兵不断袭扰粮道，曹军粮草开始吃紧。
第六天，襄阳援军到了——刘备亲率一万精兵，从侧翼攻击曹军。曹仁腹背受敌，只得退兵三十里，重新扎营。
当阳之围暂解。
当晚，太守府摆庆功宴。虽然只是暂退敌军，但以当阳小城，挡住曹仁五万大军五日，已是奇迹。
宴席上，张飞喝得满脸通红，抱着刘备的胳膊说：“大哥，看到没？俺的蒸汽船，厉害吧！”
刘备笑道：“三弟厉害，船也厉害。”他看向关羽，“二弟守城有功，云长辛苦了。”
关羽摆手：“分内之事。”他看向张飞，“三弟，你那两艘新船，喷水的装置是何原理？”
张飞来了精神，比划着讲解：“就是利用蒸汽压力，把水压出去。压力越大，喷得越远。俺算过了，要是造个大的，能喷三十丈远！到时候，什么火攻都不怕！”
诸葛亮摇扇道：“翼德此物，不只可灭火，或许……还可攻敌。”
“攻敌？”张飞一愣，“用水喷人？那得喷开水才行。”
诸葛亮微笑：“正是。若将水煮沸，蒸汽加压喷出，沾肤即溃，岂非利器？”
张飞眼睛一亮：“军师高见！俺怎么就没想到！”他立刻掏炭笔在桌上画起来，“锅炉加热，蒸汽蓄压，喷头要细，压力要大……”
陈沅在一旁看着丈夫痴迷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轻声对刘备说：“主公，将军这几日都没好好歇息，今日又……”
刘备点头，对张飞说：“三弟，今日庆功，莫要想那些。来，喝酒！”
张飞这才放下炭笔，举杯痛饮。
宴席散后，张飞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他太累了，五天五夜没合眼，一直在江上指挥。
陈沅为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丈夫熟睡的脸，轻叹一声。乱世之中，能得片刻安宁，已是奢望。
小张继已经睡了，梦中咂咂嘴，不知梦见了什么。
夜深了。
而曹军大营里，曹仁正在写信。他写给曹操的奏报中，详细描述了蒸汽船的威力，最后写道：“张飞之器，非人力可敌。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大患。请丞相定夺。”
信送出去了。
许都，丞相府。
曹操看完曹仁的信，沉默良久，问程昱：“仲德，你怎么看？”
程昱低声道：“丞相，张飞之器虽利，然制造不易，耗费巨大。刘备以荆州一隅之力，能造几艘？十艘？二十艘？而我中原，地大物博，若能得技术，可造百艘千艘！”
贾诩接话：“程昱所言极是。然张飞防之甚严，技术难取。不如……暂避其锋，另寻他法。”
“什么他法？”
“张飞重情，尤爱其子。”贾诩缓缓道，“前番刺杀不成，是因当阳戒备森严。若能在别处下手……”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你是说……”
“张飞之妻陈沅，乃襄阳陈氏之女。陈氏祖宅在南郡，每年秋祭，陈沅或会携子归宁。”
曹操明白了：“在南郡下手？”
“正是。南郡非张飞势力范围，且秋祭之时，人多眼杂，正是良机。”
曹操沉吟片刻，点头：“此事，交由你去办。记住，要活的，尤其是那孩子。”
“是。”
一场针对张飞家人的阴谋，悄然展开。
而当阳城里，张飞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设计新的“蒸汽水龙”，打算造个能喷开水的。
江面上，“劈浪号”和三艘新船日夜巡逻。经过此战，蒸汽舰队的威名，已经传遍长江。
江东，建业。
周瑜的病情稍有好转，能下床理事了。当他听到当阳之战的消息时，久久不语。
“张飞以三艘怪船，退曹仁五万大军……”他喃喃道，“若假以时日，让他造出十艘、二十艘……”
鲁肃忧心道：“都督，孙刘联盟，是否……”
“联盟？”周瑜苦笑，“子敬，你当真以为，张飞造这些船，只是为了抗曹？”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有了这样的船，逆水行舟如履平地，朝发当阳，暮至建业。届时，长江天险何在？江东屏障何在？”
鲁肃默然。
“必须阻止。”周瑜眼中闪过决绝，“但不能再派人去了。张飞现在戒心太重。”
“那……”
“让曹操去对付他。”周瑜冷笑，“咱们，坐山观虎斗。”
长江水，滚滚东流。
当阳城里，蒸汽机的轰鸣日夜不息。
新的一天，新的挑战，即将来临。
而张飞不知道，这一次，敌人瞄准的不是他，不是他的船，而是他最深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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