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光,并未带来希望,而是映照出了一尊自希腊营地升起的、为复仇而生的金色杀神。阿喀琉斯身披赫菲斯托斯锻造的新甲,光芒之盛,仿佛他自身已成为了一轮坠入凡间的、冰冷的太阳。他不再是人,而是仇恨的化身,是移动的天灾。他驾驭战车,一马当先,冲入斯卡曼德洛斯平原,其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拖曳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因杀气而扭曲的空气轨迹。
他的目标明确至极——赫克托耳,以及所有挡在他与赫克托耳之间的特洛伊生命。
特洛伊联军在赫克托耳的指挥下,试图依托昨日取胜的余威,在平原上列阵迎敌。然而,当阿喀琉斯那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时,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第一个照面,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阿喀琉斯甚至没有刻意寻找赫克托耳,任何出现在他视野内的特洛伊人,都成了他宣泄怒火的牺牲品。他的长矛不再是武器,而是死神挥舞的镰刀。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贯穿咽喉或心脏;每一次挥扫,都能将数名敌人连人带甲拦腰斩断!他驾驶战车在特洛伊密集的阵型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残肢断臂与喷溅的血泉。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折断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特洛伊的阵线,如同被烧红的利刃切开的油脂,瞬间土崩瓦解。溃逃,再次发生,且比昨日更加彻底,更加绝望。
阿喀琉斯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那个正在试图收拢部队、稳定阵脚的熟悉身影——赫克托耳。
四目相对。
赫克托耳看到了阿喀琉斯眼中那非人的、燃烧着冥府火焰的冰冷杀意。
阿喀琉斯看到了赫克托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身为统帅与勇士的决绝,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对即将到来命运的预感。
“赫克托耳!”阿喀琉斯的咆哮压过了战场的所有喧嚣,声音不高,却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特洛伊人的心头,“滚过来受死!用你的血,祭奠帕特罗克洛斯!”
然而,就在赫克托耳握紧长矛,准备迎向这宿命对决的刹那,一直关注战局、支持特洛伊的神只再次干预。阿波罗,化身赫克托耳的模样,出现在战场一侧,引诱阿喀琉斯追击。被复仇蒙蔽双眼的阿喀琉斯,不疑有他,怒吼着驱动战车,追向那幻影,暂时偏离了赫克托耳的真身。
这使得赫克托耳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也让他目睹了更多同胞在阿喀琉斯追击幻影的途中被无情屠戮。他心如刀绞,却无力阻止。在阿波罗的掩护下,赫克托耳得以随着溃兵撤回特洛伊城内。
当阿喀琉斯发现自己追逐的竟是神明幻影,而赫克托耳已逃回城中时,他的怒火彻底失去了控制!他无法容忍赫克托耳多活哪怕一刻!
他将所有的愤懑,倾泻在了未能及时逃入城内的特洛伊溃兵,以及特洛伊的盟军身上。追杀,变成了一场漫无目的的、席卷整个平原的血腥清洗。他驱赶着溃兵,将他们逼向蜿蜒的斯卡曼德洛斯河。
河水,原本清澈流淌,滋养着特洛伊平原的生命。
此刻,却成了无数特洛伊人的葬身之地。
溃兵们为了逃生,争先恐后地跳入河中,企图泅渡到对岸。阿喀琉斯追至河岸,他竟也跟着跃入河中!神甲护体,河水无法阻他分毫。他在及腰深的河水中继续挥矛,将河水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尸体堵塞了河道,哀嚎声在河谷间回荡,连河神斯卡曼德洛斯都被这发生在自己领域的惨烈杀戮所激怒,河水开始不安地翻涌、上涨。
阿喀琉斯杀得性起,甚至对着翻涌的河水咆哮:“斯卡曼德洛斯!你若敢阻我复仇,我连你一并填平!”
他的狂妄激怒了河神,汹涌的河水化作巨手,试图将他拖入河底。关键时刻,支持希腊的赫拉与赫菲斯托斯出手干预,赫菲斯托斯以神火炙烤河床,蒸腾起漫天水汽,逼迫河神退让。
阿喀琉斯挣脱河水,如同浴血而出的魔神,继续他的杀戮。他的脚下,特洛伊人的尸体几乎铺满了河岸,堵塞了河道,斯卡曼德洛斯河真正成为了一条“血染的长河”。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从清晨持续到正午。特洛伊联军主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平原上伏尸遍野,血流漂杵。阿喀琉斯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央,浑身浴血,新铸的神甲也被敌人的血肉所污,他喘息着,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特洛伊紧闭的城门。
城墙上,特洛伊的国王、长老、妇女和儿童,目睹了这如同神罚般的一幕。哭声震天,绝望弥漫。普里阿摩斯王老泪纵横,赫卡柏王后几乎昏厥。
而赫克托耳,独自站在城门之后。他听着城外同胞临死的哀嚎,看着城外那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听着城头亲人的悲泣,他紧握长矛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他无法再躲避。
为了战士的荣誉,为了城邦的尊严,为了不再让更多的子民因他而牺牲。
他必须出去,面对那尊复仇的杀神。
完成那场早已注定的、最后的对决。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对生命与亲人的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坦然赴死的决绝。
他缓缓地,亲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隔绝生死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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