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南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内宅捧出了一坛泥封的老酒,脚步虚浮地回到这片废墟餐桌旁。他脸上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在桌上,正要开口。
林寒渊却先他一步,没有去看那坛酒,而是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却如实质般落在沈天南脸上,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刺沈天南心底最深的秘密:
“沈家主,”林寒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京城周家,周博文……就是你背后依仗的势力,对吧?”
沈天南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但多年商海沉浮练就的城府让他强行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林先生,您……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他摊了摊手,眼神带着无辜的困惑,“什么京城周家?我……我不晓得啊。我们沈家小门小户,哪里高攀得上京城的贵人?”
他试图用装傻充愣蒙混过关,额角却不受控制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看到沈天南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林寒渊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嘲讽,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沈家主,别紧张。”林寒渊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沈天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林寒渊拿起那坛酒,熟练地拍开泥封,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他取过两只干净的酒杯,不紧不慢地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他一边倒酒,一边用那种平淡却字字千钧的语气继续说道: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背后是周家,是李家,还是钱家……还重要吗?”
他端起其中一杯酒,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沈天南那张强装镇定的脸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就算你身后站着的是天王老子,”
“我现在想杀你,”
“他,能救你吗?”
这句话,如同最终审判,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彻底击溃了沈天南所有的心理防线。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依仗和算计都显得如此可笑。
林寒渊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中的锐利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晚辈对长辈的语气,缓缓说道,
“沈伯伯。”
这一声称呼,让沈天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按理说,我应该尊敬、尊重你的。”林寒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可是,在这个讲究人情世故的社会里……是你不给我留脸面啊。”
他端着酒杯,向前一步,逼近沈天南,目光灼灼:
“我不想让炽玫难过,也不想让你这个做父亲的太过难堪。所以,我抱着诚心,想好好解决问题而来。”
他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其不争:
“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闭门不见,任由女儿在门外心碎哭泣!”
“勾结外人,甚至准备对我下杀手!”
“沈伯伯,你告诉我,你的‘格局’,就这样吗?!”
林寒渊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沉重,像重锤般砸在沈天南的心上,也砸在一旁沈炽玫的心上。沈天南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愧、恐惧、后悔……种种情绪交织,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林寒渊深吸一口气,似乎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他将手中那杯斟满的酒,缓缓递到沈天南面前,酒杯稳稳的,没有一丝晃动。
“罢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决断。
“喝了这杯酒。”
“过去的事,无论是对是错,是恩是怨……”
“就让它过去吧。”
沈天南猛地抬起头,双眼圆睁,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着林寒渊,又看了看那杯近在咫尺的酒。他……他竟然说要让过去的事过去?自己可是差点伙同周家要了他的命啊!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这杯酒……是毒酒?还是某种更残酷的戏弄?
而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看着的沈炽玫,早已是热泪盈眶。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白皙的脸颊,她没有去擦,只是痴痴地望着林寒渊那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
她懂。
她太懂林寒渊此刻的心思了。
他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软、以德报怨的圣人?
他骨子里杀伐果断,对待敌人从不留情。
此刻他能说出这番话,能递出这杯象征着“和解”的酒,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个屡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她的父亲,沈天南。
他所有的退让和宽容,不是给沈天南的,而是给她的。他是不想让她夹在中间,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想让她在失去爱情的同时,再彻底失去亲情。
这份深沉而隐忍的维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碎,也更让她感到一种酸楚的幸福。她用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那不断滚落的泪珠,诉说着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感动与悲伤。
沈天南不傻,相反,能在商界沉浮多年,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林寒渊话语和行动里那未曾言明的深意,他瞬间便捕捉到了关键——这一切的宽宥,皆因自己的女儿,沈炽玫。
这份认知,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羞耻、悔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接过了林寒渊递来的那杯酒,指尖与杯壁接触的瞬间,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女儿泪流满面的脸。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两人仰头,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的不仅是灼烧感,更是旧日恩怨的了结,和一个崭新局面的开启。
林寒渊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沈天南,语气恢复了晚辈的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性:
“沈伯伯,不知道您今年贵庚了?”
沈天南身躯微震,立刻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这是要他交权,给他自己,也给所有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他脸上露出一抹惨然却又如释重负的苦笑,顺着林寒渊的话说道:
“老了……确实是老了,也累了。不瞒你说,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件事,准备把沈氏集团,正式交到炽玫手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仍在垂泪的女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托付: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炽玫啊,”
沈炽玫抬起泪眼,望向父亲。
“以后,沈氏集团……就交到你手上了。”沈天南的声音沉重而郑重,“好好干,带着它……走下去。”
随即,他又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补充道,这并非推诿,而是事实:
“只是……集团内部盘根错节,可能会有一些……不服你的声音。”
他掌控下的沈氏尚且不是铁板一块,如今经历如此剧变,女儿上位,面临的阻力可想而知。
他话音刚落,林寒渊便接口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成为事实的定律:
“沈伯伯,列个名单吧。”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周遭尚未散去的、心思各异的沈家众人。
“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会去和他们,‘好好谈谈’。”
“从今往后,沈氏集团内部,只能有一种声音——”
他转向沈炽玫,语气坚定,如同立下誓言:
“那便是炽玫的声音!”
事情就此敲定,再无转圜余地。
林寒渊不再停留,示意山鹰和鬼手处理后续。很快,面如死灰的老管家,以及那些明显属于他派系、之前蠢蠢欲动的家丁和护卫,全都被迅速带走清理。废墟之上,只剩下满目疮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佝偻着站在那里的沈天南,以及需要开始着手收拾残局、稳定人心的沈炽玫。
沈天南望着林寒渊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山,步伐沉稳坚定,消失在断壁残垣的尽头。他长长地、苦涩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震撼与明悟:
“这哪里是条过江猛龙啊……”
“这分明……是条翱翔九天的真龙啊……”
……
林寒渊离开沈家后,并未耽搁,径直前往爷爷林建国的居所。就在沈家那短短几个小时内,他的手机几乎被老爷子的未接来电刷屏,足足二十多个,可见老爷子那边的焦急。
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向爷爷狡辩呢。
然而,当他踏入房间,目光落在那个正陪在林建国身边,巧笑倩兮、相谈甚欢的窈窕身影时,林寒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精彩变换——有猝不及防的惊愕,有难以置信的诧异,有深深的头疼,还有一丝……仿佛麻烦上门的无奈。他整个人僵在门口,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半晌,才用一种近乎牙疼的语气,挤出了两个字: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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