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素已在房中闭门不出数日。往日那个在太医院里神采飞扬的年轻医官,此刻却如同被秋霜打蔫的草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消沉之气。案几上积了薄灰的药典,角落里闲置的药碾,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颓唐。
李太医听说他现在这个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李家世代行医,到了李怀素这一辈,就数他天资最为聪颖,本是继承家学,将李氏医术发扬光大的最佳人选。如今却因污了名声、一点挫折便一蹶不振,这让他如何不痛心?
一日傍晚,李太医忙完太医院的差事,特地前来探望。他推门而进,见侄子面容憔悴,虽内心涌起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愠怒,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长辈的温和。
他缓步走到李怀素身旁,语重心长地劝道:“怀素,我们李家世代行医,凭的是一颗济世之心,一身过硬的本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家族的未来都系于你身。切不可因一时风雨,便忘了来路,断了前程啊。”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凝,“医者父母心,当以提高医术、造福百姓为大局。个人的些许委屈,与这千秋大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李怀素听了这些话,心生愧疚,一直低头不语。
见他没多少反应,李太医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临行前,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字条,轻轻放在案几上,并对李怀素说道:“这是七公主托我转交给你的。”
看着桌上的字条,李怀素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该如何处置。
想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展开字条,看着上面稚嫩无比的字迹:“医道漫漫,其修远兮,望君莫忘悬壶之志,坚守济世之心。前路或有崎岖,然以君之才,必能披荆斩棘,光耀杏林。盼君早日振作,我便安心。”
字里行间的理解、期许与毫不掩饰的赏识,像一道温润的光,照进他阴郁数日的心房。
他叹息的对自己说道——“是啊,这般消沉,既辜负了列祖列宗,也辜负了信赖自己的病患,更对不起这身所学。”
第二日,李怀素便重整衣冠,重返太医院。他心中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过往的阴霾虽未完全散尽,但前行的方向却已重新清晰,他不再关心别人异样的眼神,而是一门心思用在对医学的钻研之中。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当他收到一张写着须根草新方的纸条时,正独自在药房里专注地碾药。
上面是墨倾倾写的一个配方——以须根草为引,用丹砂镇惊、用元桑通络,加入少量血鸡草便可治疗中风。
他反复推敲,觉得此方思路之奇、胆识之大,确实远超他平生所学。
那日墨倾倾轻描淡写提及须根草时,他并未在意,没想到墨倾倾已经用它来入药,而且还写出配方来。
“果然……并非妄言。”他低声自语道。
最终,他依照方子,投入全副心神精心炮制,将药材炼成了便于服用的药丸。给一位中风病人试用后,效果甚佳,不出半月,那人竟然奇迹般恢复七成,简直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期。
他又给墨倾倾回了一封信。上面内容极其简短精炼,严谨地记述了药丸制备细节、病人服药后的脉象变化与症状改善。
他还在末尾添上一句克制的评价与提醒:“殿下所献之方,确有奇效,臣下感佩。然须根草用量需慎,丹砂之毒亦不可不防,望殿下深察。”
这封看似疏离的回信,经李太医转交到墨倾倾手中时,她却如获至宝。她全然不在意那刻板的措辞,反而从这字斟句酌的严谨中,读出了李怀素对医术的极致负责与真诚。
她立刻提笔回复,不仅细致回应了他关于药量毒性的提醒,还进一步提出了几个关于药性协同与抵消的大胆猜想。
一来二去,借助李太医这个可靠的中间人,两人之间建立起一种奇特而隐秘的书信交流。墨倾倾常在信中抛出许多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医学概念和草药新解,有些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而李怀素则以其扎实的医学根基和丰富的实践经验,逐一验证、辨析、或提出质疑。
他起初的回信总是带着审慎的保留,但墨倾倾的见解往往能切入要害,甚至为他打开一扇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渐渐地,他的回信内容不自觉地丰厚起来,开始加入自己的分析与推论,探讨的语气也由最初的纯粹的恭敬,悄然转向了一种平等的、专注于学术的认真。
墨倾倾欣喜地发现,李怀素果真是医学上的天才。她只需提出一个模糊的方向或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往往能举一反三,引经据典,并结合临床实例,将理论梳理得清晰透彻。
他在传统医术上的造诣极深,却又不像一些老古板般固步自封,对她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展现出了惊人的接受力与融会贯通的能力。
她意识到,在李太医的悉心培养和自身天赋之下,他缺的或许正是这样一个能激发他更多可能性的契机。
这种纯粹的、专注于学术探索的交流,让墨倾倾暂时忘却了宫闱的烦扰,也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智力碰撞的快乐。她愈发确信,李怀素未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名医,而自己能以这种方式参与其中,内心也充盈着一种独特的成就感。
而李怀素,则在一次次的书信往来中,经历着内心巨大的冲击与重塑。七公主的医学知识体系,与他所学截然不同,却往往直指本质,让他受益匪浅。
他最初的不解与怀疑,逐渐被由衷的叹服所取代。他无法再仅仅将墨倾倾视作一个身份尊贵却一时兴起的公主,而是当作一个医学路上的同行者,搭档。
一种混杂着敬佩、好奇与难以言喻的欣赏之情,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如春雨润物,细微却不容忽视。
他依然严格遵守着本分,不敢在人前与她有任何接触,但每当收到她的来信,展开信纸时,他都心情大好。
这份通过信纸建立的关系,成了深宫中一段隐秘的知音之交,也让他原本因遭遇构陷而渐冷的心,重新浸润在暖意与光亮之中。
然而,皇宫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墙。这番隐秘的书信交流,虽避开了大多数人的耳目,却未必能完全躲过那些始终关注着七公主动向的敏锐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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