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具有实质重量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声音,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林晚背靠着冰冷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墙壁,站在陡峭向下的阶梯顶端,山鹰最后那句戛然而止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早已波澜惊涛的脑海里,激荡起无尽寒冷的涟漪。
包括谁?
包括外面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包括那个沉默的清洁工?还是……包括他山鹰自己?
信任,这本就在她世界里早已支离破碎的词汇,此刻被彻底碾成了齑粉。安全屋的警报、闪烁的红光、硝烟味、山鹰肩头那片可疑的湿痕、他从未有过的急促和紧绷……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信天翁”的触手,比她想象的更长,更无孔不入。
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或许从内部就已经开始腐烂。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深吸一口那带着浓重霉味和土腥气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紧紧攥着腕上的红绳,左手下意识地按了按内衬里那块坚硬冰冷的组织,然后,她开始摸索着,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阶梯狭窄而湿滑,脚下不时踩到松动的石块,发出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声响。她不得不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用那只受伤的右腿试探着前行,每下一级台阶,肋部和腿骨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黑暗剥夺了视觉,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墙壁缝隙里细微的虫鸣,甚至能听到头顶极远处隐约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声和更加密集的枪声!
交火还在继续!而且更加激烈了!
这让她心头稍安,至少说明山鹰和大部分守卫还在抵抗,渗透者尚未完全控制安全屋。但这也意味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一旦上方的抵抗被粉碎,这条密道将成为她的葬身之所。
她加快了下行的速度,不顾伤痛,几乎是连滚带爬。不知下了多少级台阶,双腿早已麻木,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脚下终于踏上了相对平坦的地面。
到了?
她伸出双手,向前摸索。触手所及,是冰冷、布满锈蚀的金属管道,和更加潮湿、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空气。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的地下管道或者隧道,空间比阶梯宽敞一些,但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光。一点都没有。
山鹰说的应急出口在哪里?接应的人又在哪里?
她沿着管道壁,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下是淤泥和积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放大了内心的恐惧。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管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伴随着她。
体力在飞速流逝,伤痛和寒冷让她浑身发抖。绝望的情绪如同管道里的潮气,一点点渗透进来,试图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黑暗同化的边缘,前方,极其微弱地,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电灯的光芒,而是一种……幽绿色的、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荧光?
那光芒太微弱了,在浓重的黑暗里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是出口的标记?还是……陷阱?
林晚停下脚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管道深处滴答的水声和自己的心跳,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她犹豫着,是继续前进,还是退回那无尽的黑暗?
退回?退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前进?前方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的绝望。
她想起了弟弟林晨阳光的笑容,想起了刀疤脸最后挺立的身影,想起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和那尚未送出的、染血的证据。
她咬了咬牙,攥紧拳头,朝着那点微弱的幽绿光芒,继续前行。
光芒随着她的靠近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从管道侧壁一个不起眼的、用锈蚀铁板遮掩的缺口里透出来的。缺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她凑近缺口,借着那幽绿的光芒,她看到铁板后面,似乎是一个更加狭小的、人工开凿出的石室。光芒的来源,是石室墙壁上镶嵌着的一小块、正在发出微弱磷光的石头?或者是某种夜光涂料?
除此之外,石室里空无一物。
没有接应的人。没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点?还是又一个死胡同?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山鹰给的信息是错的?或者……接应出了意外?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毫无预兆地,抵在了她的后腰上。
同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电子合成般失真感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别动。‘钥匙’。”
喜欢缅北蚀骨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缅北蚀骨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