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斋内,时间仿佛被凝固在了那盏老旧白炽灯泡所散发出的昏黄油晕里。
门窗紧闭,厚重的深色窗帘尽职地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与市井声响,营造出一个绝对封闭、与世隔绝的空间。
胡一盘膝坐在冰冷坚硬、毫无铺垫的水磨石地面上,面前铺着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起毛的旧绒布,像一个小小的、简陋而郑重的祭坛。
上面散乱却有意地摆放着几样微不足道却对他此刻意义非凡的“祭品”:
一枚边缘磨损严重、带着墨绿色铜锈的康熙通宝(清虚子遗留的为数不多的护身之物之一)。
一根用了一半、沾着白色粉笔灰的粉笔头。
一个边缘有些被踩变形、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矿泉水瓶盖。
还有一个外壳磨损严重、玻璃罩下有细微水汽、指针时刻在微微颤抖的旧式小指南针(从旧书摊角落费力淘来的)。
他赤裸着左臂,将其平放在绒布之上。
苍白中泛着不祥青灰色的皮肤上,那些狰狞诡异的黑色符文如同活体的荆棘藤蔓,从指尖一路蜿蜒攀升,已然越过小臂中段,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冷光泽,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为这异肢的彻底裸露而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弥漫着一种刺骨的、非自然的寒意。
“第一步…移动…从最轻的开始…”胡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眼睛,将全部意念高度集中,沉入左臂深处那冰流涌动、深不见底的力量源头。
他尝试着去“感受”那枚离他最近的、也是最小的铜钱,想象着用鬼手内部蕴藏的、狂暴的阴煞之气,小心翼翼地分化出无数条比发丝更细的无形“丝线”,轻柔地缠绕、包裹住那枚铜钱,再用意念极其缓慢地将其“托举”离绒布表面一寸高度。
嗡!
意念刚动,鬼手掌心的几枚核心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一股冰冷刺骨、狂暴失控的阴煞之气如同决堤的黑色寒流,完全不受精细控制,猛地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绒布区域!
啪!嗤啦——!
铜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扇飞,化作一道暗影,“当”地一声脆响狠狠撞在对面的砖墙上,又弹落在地,滴溜溜地打转不止。
脆弱的粉笔头被阴气粗暴冲击,瞬间粉碎,白色粉末四散飞溅。
塑料瓶盖被那极致的阴寒瞬间冻得发脆,“咔嚓”一声,边缘崩裂开好几道细密的裂纹。
那个小小的指南针指针如同发了疯般疯狂乱转,表盘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最终“啪”的一声脆响,一道清晰的裂痕贯穿了表盘!
胡一猛地闷哼一声,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阴煞之气的失控反冲如同沉重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脆弱的经脉上,让他气血逆涌,眼前金星乱冒,喉头迅速泛起浓烈的腥甜气息。
第一次尝试,结局惨烈,彻底失败。
他喘息了良久,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用袖子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凝重如铁,却毫无放弃之意。
鬼手的力量如同沉睡万年的远古凶兽,原始、混沌、充满了最本能的毁灭性,它根本不懂“精细”与控制为何物。
“再来…束缚…必须先管住它…”他调整着呼吸,如同面对一头最危险、最不可预测的猛兽,再次凝聚起心神。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外物,而是鬼手本身。
他尝试将全部意念化作无数坚韧无形的“能量锁链”,在左臂皮肤之下、经脉外围,极力构筑起一层无形却密不透风的“能量膜”,企图将那些时刻咆哮着想要喷薄而出、毁灭一切的阴寒洪流死死锁在臂骨之内,强行约束。
时间在无声却激烈无比的内部对抗中缓慢流逝。汗水如同小溪流,不断从胡一额头滚落,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接连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他全身的肌肉都因极致的专注和内在对抗而紧绷贲张,微微颤抖,如同正在与一条无形的泰坦巨蟒进行着殊死的角力。
左臂的冰冷感在强行约束下变得更加凝练、沉重,如同整条手臂灌满了沉重的水银,皮肤下那些符文的游动速度也明显变得迟滞下来。
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冰冷质感的无形“力场”,开始在鬼手周围隐隐约约地形成。
绒布上散落的那些细微尘埃仿佛被这股无形的斥力场所推动,缓缓地向外飘移了一小段距离。
“有效?”胡一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就在他心神因这微小成果而稍微分神的千分之一秒!
那股被强行约束、早已狂暴不安到极点的阴寒洪流,瞬间抓住了他意志堤坝上这最脆弱的一丝缝隙!
如同高压水枪猛烈冲破了薄薄的纸张,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冰寒刺骨的煞气狂涌而出!
砰!咔嚓!
塑料瓶盖应声彻底碎裂成好几块!
指南针的玻璃表盘“哗啦”一声彻底崩碎,脆弱的内部指针“咔吧”一声脆响,竟生生从中折断,无力地垂落下去!
胡一身体如遭重击,猛地向后一仰,“噗”地一声,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喷在面前染尘的绒布上,绽开一片刺目惊心的暗红。
左臂如同被无数烧红的冰锥反复穿刺、搅拌,剧痛让他瞬间蜷缩在地,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大口喘息如同离水濒死的鱼。
约束,比移动更加凶险万分,带来的反噬也更为酷烈,几乎摧毁他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稍微平息了一些,胡一才挣扎着,用尽力气撑起身体,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
他看着绒布上的一片狼藉——碎裂的塑料、折断的指针、崩散的粉笔灰、沾染着鲜血和灰尘的铜钱…这些都是试图驯服地狱凶兽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
他眼神疲惫到了极点,眼底布满了血丝,却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永不低头的火焰。
“引导…形态…从最微小的开始…”他喘息着,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根断成几截的粉笔头中最小的一粒,如同瞄准了世界上最细微的目标。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移动或约束,而是如同一个最耐心、最专注的微雕工匠,尝试着引导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近乎完全透明的灰黑色气流,极其艰难地从鬼手掌心一枚符文的细微缝隙中渗透出来,如同一条初生的、冰冷而桀骜不驯的小蛇,颤巍巍地悬浮在离掌心不足三厘米的虚空中。
他咬紧牙关,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绷紧到了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缕微弱到极致的气流,用意念极力引导它首尾相连,试图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几何图形——圆环。
灰黑色的气流在空中剧烈地颤抖、扭曲、抗拒着塑造,极不稳定地波动着,极其勉强地、歪歪扭扭地勾勒出一个不断变形、仿佛随时都可能溃散的圆形轮廓。这个过程艰难地维持了不到两秒钟!
噗!
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戳破的肥皂泡,那缕微弱的阴气瞬间溃散,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同时,一股比前两次尝试更加强烈、更加尖锐的精神反噬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胡一的太阳穴深处!
他眼前猛地一黑,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身体彻底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终于冲口而出,在寂静的清虚斋内低沉地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挫败感。
训练,再次以失败告终。付出的代价,触目惊心。
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深处铁锈般的血腥味。
左臂的鬼手因为反复的折腾和反噬而显得更加惨白失血,符文的幽光也黯淡了些许,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却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更加清晰地提醒着它的存在与威胁。
他看着地上那些训练的“残骸”——碎裂的瓶盖、断掉的指针、崩碎的粉笔、染血的铜钱…这些都是试图驯服这只来自幽冥的凶兽留下的惨烈证明。
前路漫漫,如同在万载不化的玄冰中开凿隧道,黑暗、寒冷、坚硬无比,每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看不到尽头。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胡一疲惫到了极点地闭上眼,只有紧握的右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失血的青白色,无声却无比坚定地宣告着内心深处那份永不熄灭的、倔强到极致的不甘与决心。
驯服这只鬼手,注定是一场漫长而残酷、鲜血淋漓的战争,而这场战争,才刚刚拉开那沉重而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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