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垂,灰雾永恒,不见日月。灵识在这里如同被投入浓稠的墨汁,探出十丈便觉滞涩难行,超过五十丈则反馈回一片扭曲混乱的杂音,完全失去了指引方向的作用。唯有手中的“净海令”残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蔚蓝光芒,如同绝望黑夜中唯一闪烁的星辰,指引着某个固定的方向——渊淤之海的更深处。
我们四人悬浮在这片诡异的墨绿海面上,服下丹药,抓紧每一息时间恢复近乎枯竭的灵力与体力。之前亡命飞遁,燃烧精血,每个人都已接近极限。秦岚甚至需要我和陆乘风搀扶才能站稳。
“这里……便是‘渊淤之海’?”云逸看着手中海图,上面关于这片区域只有大片的空白和一句潦草的警告:“生灵禁地,死寂淤毒,勿入。”
“净海令残片引我们来此,必有缘由。”陆乘风抹去嘴角未干的血迹,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粘稠的死寂,“只是不知,这缘由是生机,还是……另一个陷阱。”
我握紧手中微微发烫的残片,感受着它传递出的那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的意念:“寻找……净化节点……归墟之伤……淤毒需净……” 它似乎迫切地想要引我们去往某个地方。
“此地不宜久留。影蚀虽被暂时牵制,但绝不会放弃。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残片指引的目标,无论是出口、线索,还是……其他残片。”我沉声道,“秦师姐,你还能支撑吗?”
秦岚服下丹药,脸色稍霁,点了点头:“无妨,尚可一战。只是此地水元异常粘稠污浊,我的碧波阵法恐怕威力大减。”
“无妨,跟紧我,节省灵力。”我激发残片更多的力量,蔚蓝光晕扩大,将我们四人笼罩。在这光晕中,脚下粘稠海水的阻碍和那股腐朽气息的侵蚀明显减弱,灵识受到的压制也略有缓和。
我们不再耽搁,沿着残片指引的方向,保持着紧密队形,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墨绿色的死寂之海上空低飞。
飞行异常艰难。空气中弥漫的灰雾和下方粘稠海水散发出的淤毒气息,不断侵蚀着护体灵光,消耗着灵力。更诡异的是,这里仿佛没有任何活物,连微生物的迹象都感知不到,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缓缓流动的墨绿“淤泥”。
飞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座巨大、嶙峋、通体漆黑的“岛屿”,如同巨兽的尸骸,突兀地出现在墨绿的海面之上。那并非真正的岛屿,而是一座由无数扭曲、破碎、仿佛被巨力揉捏过的黑色礁石堆积而成的“山丘”。山丘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干涸的、暗红色的、如同血迹般的污渍,散发出比周围海水更加浓烈的腐朽与绝望气息。
而在那黑色礁石山丘的最高处,隐约可见一道……残破的碑影。
净海令残片的光芒,在“看到”那座黑色山丘和残碑的瞬间,猛地明亮了一瞬,仿佛发出了无声的欢呼,指向变得更加明确——就是那里!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绝。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降落在黑色礁石山丘的边缘。脚下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油腻”感。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味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若非有残片光晕和全力撑开的护体灵光,恐怕金丹修士也难以长时间在此停留。
我们沿着崎岖陡峭、布满孔洞的黑色岩石向上攀爬。那些孔洞深处,偶尔会喷出一股股墨绿色的毒气,或者流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更加恶心的腥甜。
终于,我们登上了山丘顶端。
顶端是一片相对平整、约莫十丈方圆的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断碑。
石碑约有一人高,但上半截已经断裂、不知所踪,只剩下半截基座。石碑材质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玉”,与我们手中的净海令残片材质截然不同,但表面同样布满了扭曲古老的纹路,只是这些纹路呈现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液,散发着浓烈的怨念、诅咒与污秽气息。
而在断碑的正面,残存的碑面上,依稀可辨几个同样用暗红色纹路勾勒出的、歪歪扭扭、充满疯狂意味的……古字。
这些古字,并非我们熟悉的任何一种文字,但其蕴含的意念,却直接冲击着我们的神魂:
“封……镇……” “罪……罚……” “永……堕……”
仅仅是凝视这几个字,便让人感到一阵心悸、烦躁,仿佛有无数充满怨恨的嘶吼在耳边回荡。
“这不是净化节点……”秦岚脸色发白,声音微颤,“这像是一座……镇压或诅咒某种存在的碑文!而且,是被污秽彻底侵染、扭曲了的碑文!”
云逸和陆乘风也神色凝重,点头赞同。这断碑的气息,与净海令那种纯净、秩序、净化的感觉,截然相反,充满了黑暗与邪恶。
难道残片指引错误?或者,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净化节点”,而是某个可怕的陷阱?
就在这时,我手中的净海令残片,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其上的蔚蓝光芒不再是指引,而是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笔直地射向了断碑底部,一处不起眼的、被暗红色污秽苔藓覆盖的裂缝!
光束没入裂缝的瞬间——
“嗡!”
断碑猛地一震!其上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扭动、闪烁,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怨毒气息!整个黑色礁石山丘都随之晃动起来,无数孔洞中喷出更浓的毒气,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不好!快退!”陆乘风厉喝一声,剑气瞬间爆发,斩向脚下涌来的暗红色粘液!
但净海令残片射出的蔚蓝光束,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明亮!它仿佛在与断碑内的某种力量对抗、净化、或者说……沟通?
紧接着,断碑内部,那被暗红污秽包裹的核心深处,竟然也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的……蔚蓝光芒!
那光芒如同被埋藏在无尽污秽之下的最后一粒火种,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与净海令残片的光芒产生了共鸣!
两种蔚蓝光芒,一外一内,隔着厚重的污秽屏障,相互呼应、共振!
断碑的震动更加剧烈,暗红纹路与内部蔚蓝光芒的对抗也越发激烈。整个山丘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黑色碎石滚落。
而我的脑海中,净海令残片的意念,与断碑内部那微弱光芒传递出的信息,断断续续地交织在一起:
残片:“同源……守护……意志……被污……需助……”
断碑内部:“坚守……约定……未忘……净海……信约……” “污秽……侵蚀……太久……意志……将散……” “后来者……若持净海之信……请助我……解脱……或……传承……”
我瞬间明白了!
这断碑,并非邪物本身!它原本很可能也是一处与“净海令”相关的守护节点或记录碑文!只是在漫长岁月中,被渊淤之海的污秽侵蚀、污染、扭曲,其核心守护意志(或器灵)被囚禁、折磨,碑文也被篡改成了诅咒之语!
净海令残片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指引我们前来,不是为了寻找节点,而是为了……解救这被污秽囚禁的同类意志!或者,接收它最后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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