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滚动的车窗外，风景如电影场景般毫无二致。
烈日高悬，滚滚热浪灼烧着水泥地面。
这条主干道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故而她们沿途可见道路两旁失控之车众多。
有数辆车相撞一处。
血与油水交融，干涸于地表。
而有的车则被烧成如黑炭般之躯壳。
如此，致使她们的车行几步便需拐一大弯。
所谓末世里的速度与激情，上演不了一点。
放眼望去霓虹灯下的高楼大厦不复存在。
只剩下断壁残垣还在苟延残喘。
相比起第一次从学校到南亭巷的惨状，飞机失控造成的浓烟已经消散在一场又一场的大雨里。
只有雨后初晴的尘灰随着车后轮扬起又落下。
又纷纷扬扬洒在地面某块人体组织上。
郑无忧看着窗外的景色。
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上一次出现在这条路上时，大家都在各自担心自己心里念着的人。
这一次，大家就已经将这件事麻木到习以为常。
“你们说……外面成了这样，还有多少人活着。”
古云亭知道这时候提这个话题有些沉闷。
但她忍不住。
她想象过外界是怎样的一片狼藉。
然而当这幅画面真切地展现在她眼前时，心中唯有惋惜与震撼留存。
往昔赖以生存的家园，竟然如此轻易地毁于一旦。
说到底，还是南亭巷的寂寥无人，致使她难以切身体会到外界的紧迫局势。
“末世之下，好人难活。”
至于自己……
郑无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
梦里死亡的惨状会被带到现实。
所以这条路上的惨状不只有普通楼房……
远处升腾起烟火，那是属于疯子的狂欢。
“你们前几次出来也是这么寂寥无声吗？”
“……”
回答乌莘的是一片沉默。
大家其实心知肚明。
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郑无忧坐在副驾上，看着熟悉且逐渐拉近的那栋建筑。
八三商场……
昔日的繁华在这一刻俨然湮灭。
霓虹灯下的盛景死在了计数梦魇的掌控下。
她不禁握紧了手心。
指甲深深的刻进满是疤痕的肉里。
说是末世，不足为过。
而末世之下，最惧人心。
“记住，只拿必需品。”
郑无忧打开副驾，娴熟的跳下车。
站在八三商场黝黑的荒废电梯入口，抬起手望向头顶的阳光。
被阳光照射的电梯入口与商场半开放的负一楼明暗分明。
侥幸逃过一劫的八三商场成了汕城为数不多的高楼。
烈日之下，外层玻璃窗反射着阳光。
却隐约透着一股死气。
车辆发动的动静从背后淡淡响起。
接着驶离了她的可视范围。
郑无忧沉稳地提起自己的背包，面色凝重地踏着嘎吱作响的扶梯，抬脚迈向负一层入口。
脚下皮质的高帮马丁靴，稳稳地踩在明暗交界处。
她回头凝视了一眼扶梯上的广场，确认暂时无人跟踪。
负一层入口大门两侧墙壁上，铺满了碎片棱镜，当光源扫过，便会五彩斑斓地散射在各个角落。
周围的装饰，无一不彰显着此地昔日的奢华。
一揭开入口曾经用来阻挡空调凉气往外泄露的遮风片，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朝她扑面而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皱眉。
像是谁家的厕所十天半个月没有清理，发出的发酵味。
还伴随着一股尘封许久的尘埃味。
迅速屏气凝神，重新做了心理准备。
这才抬脚跨进负一层半开放的入口。
负一楼的这个入口接通汕城地铁三号线c口。
所以进门便有两条道路，一个通往地铁闸机口，一个通往繁华的商城。
她先是面对着地铁口有些疑惑，接着还是抬脚走向了商场的方向。
商城内黝黑不已，她只能拿出背包里背着的太阳能手电。
把手电的能耗调至最低，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必经之路，朝着商场里的超市方向缓缓前行。
手电微弱的光圈中，商场的门店玻璃几乎都已破碎不堪。
一路走来，满地皆是硌脚的碎玻璃。
就连她曾经与老元她们最爱逛的那家服装店，也未能幸免。
店内的模特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歪斜着扯下一半。
一旁的招牌上，“新品上市”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这件衣服……
是老元之间上网刷到过的新品，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现在却失去了曾有的光辉。
永久的躺在灰暗中。
再也等不到欣赏的目光将它从模特身上温柔取下。
服装店外的地上散落着各种物品的包装袋，有食品包装袋、饮料瓶、纸巾盒等……
它们仿佛被随意抛洒在这里。四处散落。
从这些包装袋的分布和状态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是多么混乱不堪。
人们在惊慌失措中四处奔逃，物品被随意丢弃，原本有序的空间瞬间变得杂乱无章。
可奇怪的是，这条路上反而没有入口处的恶臭。
只有衣服和百货囤积已久的腐朽味道。
那么恶臭只有可能来自……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地铁内的通风系统一般采用城市轨道交通通风、空气调节与供暖设计的核心标准。
没有某一侧塌方或是大批量损毁，是不会散发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郑无忧想到此，双脚缓缓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身后一阵阵阴凉的微风裹着淡淡的恶臭从地铁的方向席卷而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驱使自己看向另一侧地铁入口的方向。
并同时关掉了手里微弱的手电。
黑暗之中，只有负一层入口的阳光呈方形照射在内。
散射的光亮隐约间照亮了地铁入口小部分区域。
她就这么靠在曾经爱吃的米家饭团外墙，静待了两分钟。
似乎是她疑虑太多，身后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出现。
反而是烈日被一片云遮住了光亮。
又透过薄云散发着微弱日光。
她又重新将手里微弱的手电打开，继续朝着超市的方向加快速度前进。
余光却在手电不大的光圈里发现一个米家饭团角落可疑的东西。
郑无忧及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目光锁定在饭团店面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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