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手机放在书桌角，屏幕朝下。她刚关掉论坛页面，手指还停在键盘上。宿舍里很安静，窗外风穿过树梢，发出轻微的响动。
第二天早上，她去取了快递。包裹不大，外面包着浅灰色防水袋。她拆开时，一张照片滑了出来，落在桌上。
是个婴儿，闭着眼睛，脸皱成一团，裹在淡黄色的小毯子里。旁边一行字：“他很好，我很好。”
信纸折得整整齐齐。林小雨坐下，慢慢展开。
“小雨，我当妈妈了。”开头就这么一句，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字迹比以前稳，不像手抖时写的。
她继续往下看。
“生他的那天很难熬，疼得厉害。可我不怕。我知道自己能撑过去。以前我总想藏起来，装作没事。现在我不想躲了。我想让他知道，妈妈不是完美的，但妈妈是真实的。”
林小雨喉咙发紧。
信后面夹着一张纸，是药盒标签的复印件。上面写着日期和剂量，字迹清晰。背面多了一行新的话：“这一次，我不怕讲出来。”
她抬起头，盯着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周三，阳光照进来，落在床沿。室友们早就走了，只剩她的水杯摆在桌边，杯底还有半圈凉透的茶。
她起身拉开抽屉，拿出那个旧记录本。封面已经磨出毛边，绑绳也松了。她翻到中间一页，那里贴着张悦高中时写的一段话：“药是苦的，但她的故事是甜的。”
指尖在那句话上停了几秒。
她坐回椅子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她点进匿名论坛，新建帖子。标题打了五个字：《小雨的故事》。
第一段写得很慢。
“有个女孩，曾经不敢哭。她在厕所里吃药，在日记本里道歉。她说对不起，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难受。后来她开始写东西，写自己为什么躲起来，写为什么明明考了第一却只想逃。”
删掉重写。
“她不是天生坚强。她只是学会了假装。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有人愿意听她说话。不是劝她别想太多，而是说‘你说吧，我在’。”
她停下，回头看了眼照片。宝宝的名字还没提。
再打字。
“昨天，这个女孩寄来一封信。她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她给他取名叫小雨。”
敲到这里，她吸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我很高兴。我不敢说我们改变了什么，但我相信，有些话说出来，就会有人记住。而记住的人，也许有一天也会开口。”
她写下最后一句：“现在，有个叫小雨的孩子，会长大，会听妈妈讲从前的事。而那个曾躲在角落的女孩，正替她们写下这一切。”
点击发布。
配图只放了一角信纸，露出“他叫小雨”四个字。
她合上电脑，把记录本放进书包。换掉睡衣，穿上一条淡蓝色连衣裙，扎好头发。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桌子。
照片还在那里，宝宝的小手抓着毯子边缘。
她走出去，楼道灯光有点暗。下了楼梯，推开宿舍楼的门。外面空气清爽，风吹在脸上。
她往教学楼方向走，脚步不快。路过公告栏时，看见有人在贴海报。图案是个耳朵，下面写着：“听见你的声音”。
她没停下，继续往前。
樱花树还没开花，枝条静静伸向天空。她走得更慢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论坛通知：《小雨的故事》三小时内获得九百七十三个赞。
评论区第一条写着：“我也想成为一个敢说真话的母亲。”
第二条：“原来痊愈不是忘记痛苦，而是带着它活下去。”
第三条：“我刚给高中语文老师发了消息，谢谢她当年没收我的日记本。”
她把手机收回去，抱紧了书包。
前方有几个学生走过，边走边聊。其中一个说：“你们看了吗？那个叫《小雨的故事》的帖子。”
“看了，我转发给我妈了。”
“我也是。她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吃过药，从来没跟人说过。”
林小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把它小心地塞进书包内层。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轻了些。
风吹过来，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下，擦过她的肩膀，掉在地上。
她没有弯腰捡，也没有停下。
远处铃声响起，上课时间到了。
她转了个方向，朝着文学社活动室走去。
走廊尽头有个人影站着，手里拿着一叠纸。
那人抬头看见她，挥了下手。
林小雨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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