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军的铁靴踏在砂石上，声音像是钝刀刮骨。林宵站在断龙峡口，虎符在破袋第九个洞里发烫，像块刚从炉膛里捞出的烙铁。他没动，只是把断链在掌心绕了三圈，龙象劲缓缓灌入，链条微微震颤。
谢红绡的箭已搭在弦上，冰蓝寒气顺着箭杆凝出霜花。她目光死死盯着前排将领手中那面残旗——焦黑旗面被一道血痕劈开，裂口边缘浮着暗绿纹路，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
“那不是血。”林宵低声道，“是妖文。”
话音未落，他猛地踏前一步，断链如蛇般窜出，缠住令旗一角。龙象劲暴发，金属撕裂声刺耳响起，旗面应声碎裂，半截卷轴滚落砂石，通体暗红，表面布满干涸的血槽。
谢红绡三支冥火箭同时离弦，箭簇在空中划出紫焰轨迹，精准贯穿卷轴。火焰腾起的瞬间，密文浮现——“三日后，引妖潮入峡谷，血祭开界”。
林宵冷笑：“等了这么久，终于把底裤露出来了。”
三百甲士跪在身后，额头赤心印记仍在跳动。他回头扫了一眼，眉头骤然一拧——那些印记边缘泛着灰绿，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再看他们的眼睛，瞳孔深处竟有鳞光闪动。
“不对劲。”他扯开自己左臂衣袖，赤心印记周围九道血纹清晰可见。他将手臂抬高，对准甲士们额头。刹那间，所有印记同时震颤，血纹共鸣，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动。
“他们在被控制。”林宵咬牙，“不是靠虎符，是靠妖气。”
谢红绡转身，玄冰诀运转，寒气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冻结三十步内所有甲士。冰层裹住他们全身，肩甲缝隙中渗出的黏液被冻成黑晶，隐约可见细小鳞片嵌在皮肤下。
“抽出来。”她说。
林宵点头，左掌按在最近一具甲士心口。龙象劲逆向运转，强行牵引印记中的异种气息。一缕灰绿色雾气被抽出，缠绕在雾气中的，竟是一小片残魂——那魂魄穿着边军将领的甲胄，面容扭曲，像是死前遭受过酷刑。
“拿活人喂鬼？”林宵冷笑，“这次是拿活人当容器，养妖魂。”
他连续抽出九道妖气，每一道都带着边军将领的残魂碎片。真相逐渐清晰——边军高层早已与妖域勾结，以战死将士的魂魄为引，将妖气注入普通士兵体内，制造出半人半妖的傀儡军。
岩壁突然传来黏腻声响。
两人转头，只见裂缝中渗出紫黑色黏液，缓缓流淌而下，落地后凝成块状，像是凝固的血块。林宵走过去，虎符在掌心一震，主动撞向黏液。黏液炸开，一张残破文书飞出，墨迹斑驳，却能辨认出“破界符”三字，落款处赫然是边军大都督的私印。
“交易凭证。”谢红绡冷冷道。
林宵没说话，抬脚踹向岩壁某处凸起。轰然巨响中，整片山体向内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窟。窟内层层叠叠堆满骸骨，每一具都干瘪如柴，骨髓被抽空，头骨眼眶中残留着黑色符纹。
“百姓失踪案。”林宵吐出这几个字，“不是失踪，是献祭。”
他刚说完，体内突然传来骨骼爆响。低头一看，左臂皮肤下有碎片状物凸起，像是法相残片正从经脉中刺出。赤心印记剧烈跳动，妖化纹路顺着血管蔓延，指尖开始发黑。
“撑不住了。”他闷哼一声，单膝点地。
谢红绡立刻冲上前，手腕一翻，红绸带从腰间解下，缠上他左臂。绸带接触皮肤的瞬间，妖气如雾般被吸入，布面浮现模糊画面——少年林宵挑着水桶穿行宗门石阶，桶中倒影晃动，隐约可见一名老者将残篇《赤阳锻体诀》塞进他怀中。
幻影一闪而逝。
林宵眼神一凝，借着那瞬息清明，强行运转赤心印记，将虎符从破袋中抽出，狠狠按向心口。两股力量轰然相撞，金红光芒炸开，法相虽未显现，却化作漫天赤金锁链，从虚空中垂落，将溃散的黑甲军尽数缠住。
锁链收紧，金属扭曲声此起彼伏。
残存的边军开始自爆，血雾喷涌。雾气升腾至半空，竟凝聚成一道全息影像——边军大都督跪在一座祭坛前，对面坐着一名妖族长老，手中契约正被血光浸染。
林宵抬手，虎符吸收血雾，影像凝实定格。
谢红绡取下一支箭，指尖凝力，箭杆瞬间化为信鸽形态，叼住一枚水晶，振翅飞向王都方向。几乎同时，远方天际钟声大作，连响九下——王朝最高警讯。
“证据送到了。”她说。
林宵喘着粗气，正要站起，余光却瞥见角落里一道身影抽搐。一名边军未死，正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血丹，塞入口中。丹药入腹，那人身体急速膨胀，皮肤裂开，长出粗壮鳞甲，三丈高妖化战士咆哮而起，利爪直扑谢红绡。
林宵却不动。
“来啊。”他故意后退半步，露出破绽。
妖化战士怒吼扑来，谢红绡侧身闪避，箭矢脱手，寒气暴涌，凝成冰牢将其困住。林宵抓住机会，虎符脱手飞出，直击其天灵盖。
“给我——吐出来！”
虎符深入颅骨，记忆洪流倒灌而出。画面中，边军大都督密会一人，背影熟悉至极——玄微宗大弟子周玄，正将一卷玉简交予对方。
记忆戛然而止。
林宵收回虎符，脸色铁青。
战场残骸突然无火自燃，灰烬升腾，在空中拼出四个大字：“林宵乱朝”。
他冷笑，断链甩出，搅散灰烬。真正的痕迹显露——虎符灵纹被人为篡改，原本属于玄微宗的印记被替换，叛国罪名竟被嫁祸到宗门头上。
“好一手移花接木。”林宵盯着灰烬，声音冷得像冰。
谢红绡抬手，一支箭射向天空。王都方向，遮天蔽日的信号弹轰然升空，红光洒落，映在她眼角。
一滴泪，砸在冻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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