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涵踏入漩涡的瞬间，耳边的声音全消失了。风声、海浪、冰桥碎裂的脆响，全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她只感觉到一股向下的力量，拉着她往深处坠。
四周漆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但她没有慌。三百六十五颗寒星晶在裙摆上微微发亮，像是夜空里的星子被缝进了衣料。她深吸一口气，舌尖顶住上颚，运转《寒心诀》第一重。
极寒的气息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体温骤降，周围的海水开始结出细小的冰晶，贴在皮肤上，发出轻微的“咔”声。
这层冰不是防御，是感知。她能通过冰晶的震动判断水流方向和压力变化。归墟海眼内部不讲常理，空间扭曲得厉害，走错一步可能直接被挤进岩层里。
她调整姿势，头朝下，双臂前伸。寒星晶的光芒在前方划出一道微弱的蓝线，指引着最稳定的路径。噬魂潮来了三次，每次都是成片的黑水像活物一样扑过来，试图钻进她的七窍。但星霜护界早已成型，一圈圈冰环在体外旋转，把那些带着腐蚀神识的暗流弹开。
第三次退潮后，她看见了光。
不是火光，也不是灵光，而是一种沉静的蓝，像是月光照在千年寒潭底的那种颜色。那光从下方透上来，忽明忽暗，节奏稳定，像某种呼吸。
她收住下坠之势，双脚踩在无形的力场上，缓缓下沉。脚下逐渐出现轮廓——一座石台，悬浮在深渊之上，边缘断裂，表面布满裂痕。中央立着一块碑，无字，却不断有符文从碑面浮起，又沉下去。
这就是残简里说的“无门之碑”。
她落在石台上，脚底传来一阵震颤。石头冰冷，不像普通岩石，更像是某种金属和玉石的混合物。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立刻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排斥力。
这不是普通的禁制。
她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这是五岁那年偷偷拓下的藏书阁残简，边角已经磨损，字迹模糊。她将纸片对准碑面，一寸寸比对那些流转的符文。
第三行第七个符号完全一致。
她心跳快了一拍。
就是这里。
归墟遗府的第一道封印门。
她收起纸片，退后三步，闭眼调息。启封三息法不能出错，差一个节拍都会触发反噬。她先吐纳一次，七息凝气，体内寒元缓缓压缩至掌心。再第二次，气息更沉，指尖结出一层薄霜。第三次，她睁开眼，双手推出。
纯净的寒元如一道细流，直奔碑面而去。
符文突然暴动。
原本缓慢流转的星痕语瞬间加速，在碑面形成一片蓝色光幕。赵梦涵立刻后撤，但还是晚了半步。光幕炸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面涌出，正中她胸口。
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石台边缘才停下。喉咙一甜，咬牙压了回去。
低头看去，胸前的衣料裂开一道口子，皮肤完好，可里面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
她靠在石台边沿，缓了十息，才重新站起来。
刚才那股力量不是攻击。它没有杀意，也不带恶意，反而像……一种检测。她在识海里回放那一瞬的感觉，那股力量扫过全身，像是在查她的根骨、灵力属性、甚至情绪波动。
守墓意志。
这个词突然冒出来。
不是阵法，不是傀儡，而是一种规则凝聚成的意识。它不会主动伤人，但会阻止不符合条件的人进入。
她盘膝坐下，双掌贴地。这一次不再尝试突破，而是让神识顺着地面的纹路一点点探入。石台内部有复杂的脉络，像是血管，又像是灵力回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股微弱的能量从深处传上来，激活碑上的符文。
她记下了这个频率。
七息一次。
和启封三息法的节奏正好错开半个周期。
原来如此。
强行输入寒元只会被判定为入侵者。必须等那个能量波到来时，把自己的气息同步进去，才能骗过屏障。
她睁开眼，抬头看向无门之碑。
蓝光还在闪烁，符文循环往复。她数着时间，等到第六次脉动结束，深吸一口气，再次凝气。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出手。等到第七次波动升起的刹那，她将寒元释放出去，同时将自己的呼吸、心跳、灵力运转全部调到与那股能量一致的频率。
寒元触碰到碑面的瞬间，符文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石台轻轻一震。
她感觉到了松动。
不是屏障破了，而是……松了。
就像一把锁，被人从里面拧开了半圈。
她没敢动。
知道现在只要再进一步，就可能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她维持着姿势，神识继续观察碑面的变化。符文的流动变得缓慢，像是困倦了一样。那股守墓意志似乎接受了她的存在，但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她慢慢收回双手，坐回原地。
不能硬闯。这里的规则比她想象的更复杂。也许需要某种信物，也许要等特定时辰，也许……根本不是靠力量就能打开的。
她摸了摸腕间的玄冰镯。
林宵送的那条红绸带还在手腕上缠着。她本来想留下，可最后还是戴上了。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真能进去，他应该也算半个缘由。
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海眼深处有什么东西醒了。
她抬起头。
无门之碑的蓝光忽然变了。
不再是均匀的闪烁，而是开始跳动，像在传递某种信号。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九次短促的闪光，然后停顿，再重复。
她瞳孔微缩。
这节奏，和寒星晶的共鸣频率一模一样。
就在她准备起身查看时，碑面浮现出一行全新的符文。
不是星痕语。
是人间的文字。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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