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刚把那道金纹送入地脉，还没来得及收回，山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守山弟子冲进内殿，脸色发白：“林师兄，外面……来了个人。”
林宵没动，只抬了抬眼：“什么人？”
“灰袍斗笠，从云里走下来的。阵法没响，铃也没动，他就这么站在山门前三步，说要见你。”
赵梦涵站在寒池边，指尖的寒星晶微微一颤。她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和林宵对上。
林宵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他脸上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可丹田里的元婴已经睁开眼，随时准备出窍。
“我知道了。”他说，“你去讲武场找‘我’，让他继续训话，就说我要见客，晚点过去。”
弟子愣了一下：“您不是在闭关吗？”
“闭关的人是你嘴快。”林宵笑了笑，“去吧。”
等弟子跑远，林宵转身走进偏厅。赵梦涵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得像踩在冰面上。
偏厅靠北，光线暗。一张石桌，两张石凳，墙上挂着一幅残破的山河图。林宵在主位坐下，赵梦涵立于侧后，右手垂在袖中，玄冰镯贴着腕骨，随时能发动封印之力。
不到半盏茶功夫，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
灰袍人走进来，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半截苍白的手指搭在腰间。他在石凳上坐下，动作不急不缓，像是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人等他。
“你不该来。”林宵开口。
“但我来了。”灰袍人声音沙哑，像风吹过干裂的岩石，“而且你知道我是谁派来的。”
林宵笑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我只问一句——你来干嘛？”
灰袍人没回答。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残缺的玉符。玉符边缘焦黑，裂痕呈放射状，样式竟和林宵早年在归墟海眼捡到的黑色木牌一模一样。
赵梦涵眼神一凝。
林宵却只是盯着那块玉符，脸上笑意不减：“这东西我见过。不过它现在在我手里，你怎么也有？”
“因为它本来就不止一块。”灰袍人缓缓收起玉符，“它是钥匙，也是锁。你拿着的是开启的资格，而我带来的，是关闭的警告。”
林宵歪了歪头：“关闭？关什么？”
“佛劫。”灰袍人终于抬头，斗笠阴影下，一双眼睛幽深如井，“你以为那是你的劫？其实它是门。一道不该被打开的门。”
林宵眯起眼：“你说我体内的赤心印记，不是我的？”
“它寄养在你身上。”灰袍人语气平静，“就像种子埋进土里，等的是合适的时机发芽。你现在做的每一步，都在帮它成熟。”
赵梦涵冷声道：“你到底从哪来？归墟第七层，风止处？”
灰袍人顿了一下。
这一瞬的停顿极短，几乎察觉不到。但他确实停了。
“你说对了。”他慢慢道，“我在风止处待了很久。久到连时间都忘了流动。”
林宵轻轻鼓了两下掌：“不错嘛，连这种地方都知道。那你应该也清楚，那块木牌是怎么碎的？”
灰袍人沉默。
林宵往前倾身：“我再问一遍——那块木牌，是在谁手里碎的？”
空气一下子紧了。
赵梦涵的寒星晶开始流转，三百六十五颗晶体在袖中微微震动，随时能织成冰网。
灰袍人终于开口：“不是我碎的。是它自己不愿再等。”
林宵没动，但心里已经绷紧。
这句话他知道。当年木牌炸裂时，他听见了一道低语，正是“不愿再等”。
可这话，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有意思。”林宵重新靠回椅背，“那你现在来，是想让我停下？”
“我想让你看清。”灰袍人抬起手，指向林宵胸口，“你走的这条路，尽头没有光。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你若执意前行，不只是你，整个修真界都会被拖进去。”
林宵笑出声：“你管这叫警告？听着倒像是威胁。”
“这不是威胁。”灰袍人站起身，“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赵梦涵一步跨前：“你还想走？”
灰袍人没理她。他看向林宵：“你已经发现了夜里的窥探者，对吧？那不是我。但我和他，同源不同路。”
林宵眼神一沉。
果然，那晚的神念波动不是偶然。
“所以你们不止一个？”他问。
灰袍人没答，只是缓缓后退一步。
赵梦涵手腕一翻，玄冰镯亮起刺目光芒，空间瞬间凝滞。可灰袍人脚下的地面忽然泛起一圈波纹，他的身影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晃了一下，竟直接穿过了封锁。
林宵猛地站起，元婴睁眼，灵力涌向四肢。
但他没有追。
灰袍人站在门口，斗笠依旧低垂：“你聪明，但太信自己的判断。你以为你在钓鱼，其实你才是饵。”
说完，他抬脚迈出偏厅。
身影消失在门外那一刻，林宵突然开口：“等等。”
灰袍人停下。
“你说我体内的印记不是我的。”林宵盯着他的背影，“那它原本是谁的？”
灰袍人静了几息。
然后他说：“是你不该知道的名字。”
话音落，人已不见。
林宵站在原地，没动。
赵梦涵走到他身边：“他在说谎吗？”
“不全是。”林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玉符是真的。他知道的事，也真的只有我知道。但他隐瞒了更多。”
“比如？”
“比如他为什么能穿过玄冰镯的封锁。”林宵冷笑，“那不是逃，是被放进去的。能在地脉中留下痕迹却不触发阵法的人，要么是宗门旧人，要么……是从更深处爬出来的。”
赵梦涵皱眉：“你怀疑他是从归墟底层上来的？”
“不止。”林宵走向墙边的山河图，伸手一扯，画轴落下，露出后面藏着的一块青铜板。板上刻着九个凹槽，其中一个正微微发烫。
那是环境回溯阵的核心记录盘。
他将灵力注入，青铜板亮起微光，画面开始倒放——
白天的山门，弟子进出，云雾缭绕。
然后，灰袍人出现。
他踏进山门的瞬间，身后云雾中闪过一道影子。那影子没有实体，像是一段被剪断的影像，轮廓模糊，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林宵瞳孔一缩。
“这气息……”
赵梦涵凑近：“和赤心印记的波动一致。”
“不对。”林宵摇头，“更老。像是……源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宵伸手按住青铜板，将最后一帧画面定格。那道影子悬在空中，仿佛随时会扑下来。
他刚要细看，铜板突然剧烈震颤，表面裂开一道细缝。
与此同时，储物袋里的黑色木牌猛地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林宵一把将它抓出。
木牌表面，那道原本静止的裂痕，正在缓缓蠕动，像一条苏醒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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